一张信托牌照的兜转之旅

2015-04-17 10:18:45

来源: 时代周报

一张信托牌照，到底有多大吸引力？一张信托牌照，到底应该有多大价值？

时代周报特约记者石露发自上海、北京

一张信托牌照，到底有多大吸引力？

从1987年成立至今，这家信托公司经历了1次迁址，从浙江迁往北京；3度更名，由起初的从建设银行浙江省信托投资公司，最终在2007年更名为国民信托；4次变换实际控制人，最初的实际控制人建行浙江分行早已完全退出，而后的多年岁月中，郑裕彤的新世界掌控时间最为漫长，前后有十年之久。其间，工商银行、汇丰集团也皆被传出意欲入主的传闻。

尤其在最近一年内的两易其主，更让国民信托成为舆论的关注焦点：先是新世界将所持股权转至佳兆业创始人郭英成；而后在今年3月，生命人寿及其背后金主张峻又从郭手中接盘。

一张信托牌照，到底应该有多大价值？

用益信托2013年公司综合实力排名显示，国民信托在全国68家信托公司中仅排63位，资本实力和盈利能力也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虽然处于业内倒数第5的尴尬位置，但却丝毫不影响各大金主的盎然兴趣。在多位信托业内人士看来，无论是张峻，抑或是郭英成，最为看重的并非是国民信托本身的实力，更多的是觊觎本就稀缺的信托牌照。

官方数据显示，2010-2015年之间，国内的信托牌照数量只从57家扩大至68家，平均每年仅有2张新牌照发放。在为数不多的68家牌照中，当前有4张信托企业还在面临整顿。

生命人寿突袭

自成立之日至今，这家民营信托就因“不作为”而被业内诟病。不过，其身价反而倍增，频受市场青睐，不断在多位金主手中流转。

今年2月，郭英成的家人同意以5.8亿美元的价格贱卖其持有的佳兆业49%的股份，避走香港；次月，郭英成就将一家净资产20亿元的信托公司转至生命人寿的名下。

郭英成此举所显示出的信任，颇有“托孤”之意。郭与生命人寿实际控制人张峻同为潮汕人，关系非同一般。除了同乡之谊，两人还有着更为紧密的合作关系。

2014年4月1日，生命人寿增持佳兆业股份1298万股，对佳兆业持股占比上升为15.2%。至今，生命人寿仍为佳兆业第二大股东，持股29.96%。除股权持有外，生命人寿甚至直接联合佳兆业参与土地收购，2014年4月9日，生命人寿与佳兆业联合在大鹏新区以54亿元拿下深圳史上的最大地块。

在国民信托的兜转过程中，生命人寿的接手以极其隐秘的方式进行，让外界几乎难以察觉。在国民信托公司层面本身，近期并未有股权变更的消息，但是其背后的四大股东中有三家已经经历了“换血”。这也正是外界难以察觉的主因。

今年3月，国民信托的大股东上海丰益股权投资基金有限公司（下称“丰益投资”）悄然完成了股权和法人变更。生命人寿张峻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法人一栏，原有投资者被深圳市富德金融投资控股（下称“富德投资”）有限公司代替。

工商注册资料显示，国民信托目前共有4名股东，分别为丰益投资（持股31.73%）、上海创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持股24.16%，下称“创信资产”）、上海恒丰裕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持股16.56%，下称“恒丰裕实业”）及璟安股权投资有限公司（持股27.5%，下称“璟安投资”）。

除丰益投资外，另外的创信资产和恒丰裕实业，也在差不多时间内完成了股权及法人变更手续。两家公司投资人，均变为深圳市富德前海基础设施投资控股有限公司。

富德前海基础设施投资为“富德系”旗下公司，实际控制人与生命人寿一样，同为张峻。

近年，生命人寿一直被视为“门口的野蛮人”，相继在A股和H股市场上频繁举牌，以极其利落和迅猛的风格增持多家上市公司。神秘人张峻却一直藏匿在幕后，少有关于他个人的公开信息对外披露。

创信资产的法定代表人，由卢桔锋变更为李荣辉。后者现任生命保险资管总经理一职，在生命人寿工作多年，曾任生命人寿总经理助理等要职。恒丰裕实业的法定代表人，由郭培能变更为向旭家。向旭家同样是生命人寿人马，刚刚在今年1月4日，获准担任生命保险资管董事长一职。

遗漏的股东

生命人寿张峻此次再现凌厉风格，一夜之间就将国民信托背后的三大股东收入囊中，完成了对国民信托的掌控。

不过，仍有1家成为“漏网之鱼”。在国民信托股东层面的股权变更中，璟安投资并未划至张峻及其控制公司名下。

工商资料显示，璟安投资由国民置业全权持股。一名为金曦的自然人和其全权持有的公司景仁投资，则完全持有了100%国民置业的股份。由此可知，金曦一人独自间接持有国民信托的27.5%股份。

公开资料显示，金曦是一名从业经历丰富的女性投资人。1995年，金曦曾经和王功权主持投资了田溯宁、丁健搭档的亚信科技，后者顺利成为首个成功登陆纳斯达克的中国概念股。不过，时代周报记者尚未能证实上述“金曦”是否为同一人。

4月3日中午，时代周报记者来到国民信托总部，位于北京东城区西滨河路18号的首府大厦。记者发现在首府大厦的指示牌上，并未标明“国民信托”的标志，而是以“国民置业”代替。

国民信托所在的1号院坐落在首府大厦的西侧。时代周报记者意欲就相关问题采访国民信托，其前台工作人员与办公室负责人电话沟通后，婉拒了采访要求。此后，时代周报记者还将相关采访提纲传真至国民信托，截至发稿仍未收到回复。

此次郭英成转让国民信托一事，动作迅速，让外界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让关联企业或多或少感到不满。

据《界面》报道，汇丰集团对于此次股权转让完全不知情。2009年，汇丰集团与国民信托共同成立了汇丰人寿，双方各持股50%。2013年，汇丰人寿的保费收入已经达到7.5亿元。汇丰人寿，无论对于汇丰集团还是国民信托而言，都意义重大。国民信托如今转至张峻名下，汇丰人寿势必与生命人寿在保险业务上的产生冲突。据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汇丰集团方面，不排除用法律渠道解决此事。

国民信托从新世界转手到郭英成，再转至张峻，前后两次兜转过程时间不到一年。此举亦突破《非银行金融机构行政许可事项实施办法》规定的红线。该规定指出，信托公司出资人应当承诺三年内不转让所持有的信托公司股权（银监会依法责令转让的除外）。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以投资者身份致电北京市银监局询问相关细节。对方并未对是否合规给出明确答复，但表示“国民信托的股东结构并没有发生变化，不会对投资者造成影响”。

倒手的命运

工商资料显示，郭英成正式现身国民信托股东的时间为2014年7月。在此前的2003—2014年，国民信托一直受控于新世界。

2003年，浙江信托（国民信托旧称）的6家原有股东以约1.1亿元的低价，将股权转至丰益、嘉安经贸发展有限公司（后更名为“璟安投资”）、创信资产等4家企业。而这4家公司当时均与新世界有莫大关联。

丰益董事长陈裕广、副董事长钟旭倡、璟安执行董事田涌、创信资产执行董事何伟智4位人士都曾任职新世界基建。新世界基建正是香港新世界集团旗下公司，掌舵人系郑裕彤家族。

据媒体报道，在受控于新世界的2012年，工商银行也曾经有意接手国民信托，最后因价格未谈拢而未能成行。

新世界在接手后的2004年，将国民信托的注册地从浙江迁往北京。“北上”后的国民信托并未实现业务扩张，也无多大的进展。在2005年—2009年香港新世界控制期间，国民信托一共发行23款产品，总规模53.6亿，远低于同行。用益信托网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68家信托公司综合能力排名中，国民信托的资本、业务、盈利能力均低于行业平均值。

相比业务上的收益，新世界从国民信托牌照升值中获得的收益更快。

由于信托牌照发放极为审慎，一份来自用益信托网的数据显示，2010年至2015年五年时间里，中国的信托牌照数量从57家增至68家，平均每年仅新增2张。业内人士称：“信托牌照的价格上涨非常快，多年之后，相比新世界接手时涨了十倍不止”。

对于当初与国民信托的合作，汇丰集团保险集团(亚太)有限公司主席兼行政总裁唐德信就曾对媒体的解释说：选择国民信托的理由在于，国民信托是一个私营信托公司，并且拥有银监会批准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广泛金融服务的牌照。这或许也是多位金主对国民信托兴趣浓厚的主因。

“一直以来受到严格管控的金融牌照，是市场争夺的焦点。全牌照入主信托后可以带来极大的协同效应，银行、券商等可以接触大量融资方及投资方，以及项目等宝贵资源，更方便开展业务和壮大资产规模。”上述投行人士告诉记者。

从实际控制者来了又走的兜兜转转的旅程之中，似乎并没有哪一个接盘者真正将国民信托推向一线阵营。这直接导致了国民信托发展的迟滞。

张峻或早已入局

新世界控制国民信托的十年内，国民信托的法人及高层也都发生了几轮变更。从国民信托年报披露的高管人士的从业背景来看，新世界系的高管占到大部分。除了2012年才开始担任董事长的杨小阳，其余多数高层均与新世界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时代周报记者在查询年报时还发现，在新世界控制国民信托期间内，董事会成员除了新世界关联人士，生命人寿关联人士的身影一直从间闪现。

在多次人事变更中，几乎每一届董事会都有生命人寿的影子。2005年5月，张利华就已进入国民信托，并在数年后担任独立董事之位。国民信托年报显示，张利华曾任职于生命人寿。

李政怀，在2007-2012年期间，历任国民信托独立董事、总经理和副董事长等多个职位。此人也曾在生命人寿任职。

此外，国民信托背后的丰益投资和创信资产也有蹊跷之处。

4月3日，时代周报记者前往国民信托第一大股东丰益投资的注册地址，上海浦东新区莲林路15号。不过，此地现在是一家名为上海欧特利焊接的工厂，当地人士亦未有听说过丰益投资。

随后，时代周报记者还曾按工商资料显示的联系方式匿名致电丰益投资，其工作人员对记者说出的工商登记地址颇为吃惊，反复询问记者如何获知，并表示公司已不在所述地址办公，同时拒绝透露公司所在的新地址，只接受实名转接电话。同样，创信资产与工商登记地址也不相符。记者也曾亲身前往实地，当前地址现在为一家商店所在地，周边分布着众多沿街商铺，也并未有发现写字楼等办公场所。

时代周报记者就上述疑问和收购国民信托等相关事宜，致电生命人寿品牌部负责人曹聪。对方表示，收购事宜属资管部管辖，相关领导已经明确表示不予回应。

国民信托：28年，一场转手的游戏

石露

国民信托成立于1987年，至今已有28年之久。它的前身是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旗下的信托投资公司，后来经历了一系列更名和迁址，最终在2004年落户北京。

在早期的二十余年时间里，国民信托的发展极其缓慢。

在国民信托原总经理李怀政主政期间，公司业绩一度停滞。2009年，全年发行1款集合类产品，资金规模5100万，单一类产品10款，资金规模36.6亿。

2010年全年，国民信托甚至停止发行产品，当年的总经理分别为钟旭倡和李政怀。此时，陷入被工商银行收购的传闻中，国民信托当年营收和净利润仅有9410万和4257万，分别下降44%、54%，近乎腰斩。

2011年国民信托仅新增两项项目，且都为2010年12月成立。同时，截至2011年12月31日，国民信托存续信托项目仅12个，连行业平均的30%都未到。

不过，在新世界掌控末期，这种情况发生改变。杨小阳在2012年担任董事长，2013年石俊志代替李政怀，担任国民信托总经理。2013年，国民信托新发行131款信托产品。

2012年，杨小阳上任。这一年，国民信托的集合信托新增8款，资金规模12.6亿元，单一信托4款，资金规模12.7亿元，同比呈现几何式增长。据2013年报数据显示，国民信托总资产为20亿元，管理资本量为425亿元。

尽管业务大幅增长，但国民信托2013年的大部分业务为通道类业务，单一类占比76.68%，集合类占比23.32%。另外，在风险偏高的政信合作和房地产行业国民信托占比颇多。

“国民信托主动管理产品相对较少，大多是通道类业务，操作难度较小，收益比较低。”用益信托分析师帅国让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杨小阳，出身于中投证券，原任董事长，在业内有较强的号召力。2011年，杨因年龄原因辞任董事长。石俊志的履历也颇为丰富，毕业于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研究所，曾任职中行总行、招行总行、东方资产以及渤海银行总行。

张峻的生命人寿入主后，增资扩股或是当务之急。

当下，增加注册资本而扩大信托业务逐渐成为行业主流趋势。国民信托在此前始终没有得到及时的增资，最近的一次增资还要追溯到2008年。

当年，其注册资本金由5.5亿元增加至10亿元。在完成此次增资后，国民信托就再无增资，其目前的10亿元注册资本在68家信托公司中排名跌至57位。另外，国民信托的净资产规模也比较小，2013年末净资产为16.92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