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亚美尼亚百年怨仇

2009-10-15 00:24:36

来源: 时代在线网

10月10日，在瑞士苏黎世，亚美尼亚外长纳尔班江和土耳其外长达乌特奥卢签署《关于两国结束长期敌对状态并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的协定》。人们普遍认为，这个协议的签署，是迈出两国结束历史宿怨、实现关系正常化的重要一步。

亚美尼亚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500年前，传统上亚美尼亚的疆域在今天的高加索和土耳其东北部。尽管亚美尼亚人曾经在西亚建立过强大的国家，但是，纵观其两千年来的历史进程，基本上都是处在异族统治之下。曾统治亚美尼亚的异族按顺序主要有马其顿、罗马、波斯人、拜占庭、塞尔柱突厥、蒙古、奥斯曼土耳其、苏俄。

今天，亚美尼亚人集体控诉的是土耳其人。1454年之后，亚美尼亚正式被奥斯曼帝国吞并，并成为该帝国的一个省区。

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基督教强国开始重新瓜分世界空间，民族主义在奥斯曼帝国兴起，并直接导致了帝国统治下大片领土的丧失。19世纪，亚美尼亚人寻求建立自己的独立国家。另外，亚美尼亚在奥斯曼帝国的东北部，处于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之间。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俄罗斯人共同信奉东正教的亚美尼亚人成为奥斯曼帝国最后挣扎过程中的牺牲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斯曼土耳其人站在德国一方，在东线对抗俄罗斯，土耳其政府因为害怕亚美尼亚人叛乱，遂下令大量杀害亚美尼亚人。在1915-1917年间，奥斯曼政府的残暴行径导致大量亚美尼亚人死亡和逃亡，据认为死亡人数达150万。

1918年5月28日，亚美尼亚从土耳其独立，但原本的西亚美尼亚又被土耳其夺回。1920年11月29日亚美尼亚建立苏维埃政权，并于1922年12月加入苏联。1936年成立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正式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之一。亚美尼亚在1991年9月23日从苏联独立而出，再度恢复了独立国家身份，同年12月21日加入独联体。由于在“亚美尼亚大屠杀”事件上存在分歧，亚美尼亚自1991年独立以来一直没有和土耳其建立正常外交关系。

今天，如何看待历史上的“大屠杀”这个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历史事实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两个国家的人民的认同问题，涉及到两国不同的历史叙事问题。具体而言就是：在亚美尼亚这一方，那是一种“受害者叙事”；而在土耳其这一方则是一种“民族-领土叙事”。土耳其国父凯末尔的陵墓博物馆之中，呈现着土耳其人自己的书写的历史：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是帝国主义者的代理人，他们想灭亡土耳其，而凯末尔领导的民族主义运动抵抗了这些侵略者。2005年，在土耳其访学期间，笔者曾遇到一个朋友，他来自土耳其的东北部，对这个地区的政治空间问题有着切身的感受。他跟我讲，亚美尼亚人总是觊觎土耳其的领土，亚美尼亚人在其历史上的民族主义运动期间，曾杀害了很多的土耳其穆斯林，他明确说自己痛恨亚美尼亚人。

那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一个普通土耳其人对这个敏感问题的态度。后来，我也就逐渐明白了，为什么诺奖得主帕慕克承认“亚美尼亚大屠杀”，遭到了土耳其国内那么多民族主义者的愤恨；明白了，关于亚美尼亚屠杀问题国际学术会议为什么难以在伊斯坦布尔召开。

在大屠杀这个问题上，刚签署的协议说要组成专家委员会进行共同研究。在亚美尼亚，这样的一个意向被解读为失败，因为，亚美尼亚人认为那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在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的计算上，事实非常明了，开放边境，关系正常化，当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按照资本的逻辑去做就行了；然而，在两国人民的内心深处，在涉及非物质利益的认同方面，他们是否准备好去接纳对方了呢？这仍然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作者是北京大学历史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