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厂长过年关:转行当网约车司机,待东山再起开服装厂

谭颖彤
2021-02-05 19:44:57
来源: 时代周报

时代周报记者 谭颖彤

“咔啦咔啦”的声音消失了。

这一次,陈一达(化名)的眉头能稍微舒展。

他在广州康乐村经营布匹加工厂。停工数月等来了订单,机器开机打版,“咔啦咔啦”。陈一达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咔啦咔啦”响——打版机一打开就要电费,工人一开工就得发工钱,这笔小订单的利润够不够?还有多少订单能够支撑厂房的租金、工资等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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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帐算了一遍又一遍。

“算了,等有机会东山再起。”2020年12月,陈一达把加工厂的闸门拉下了,卖掉机器和房子,总算把债务还清,熬过了这一个年关。

过去的2020年,世界犹如风暴,身处其中的人们——无论是漩涡中心还是边缘——都不可避免地被风暴卷着往前走。踏入2021年——一个需要对过去一年进行总结和厘清的时期,这些在风暴中遭受重创的人们咬紧牙关过年关,即便是在关口跌跌撞撞,也是对过去的自己有过交待。

入不敷出

“年关”这一说,是因为旧时欠租、欠债者,须在农历年底还清债务。如此过年,就如过关。

对陈一达来说,2020年这一关犹为艰难。

从哈尔滨来的他在康乐村经营的加工厂有200多平。加工厂的服务对象,是周边的布匹厂和小型的服装厂。也就是说,工厂能不能赚钱,取决于这些布匹厂、服装厂有没有订单。

陈一达惯常合作的布匹厂,主要与非洲、东南亚客户打交道。2020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经济停摆,外贸订单大幅减少。布匹厂生意惨淡,仓库从1000多平方换成300多平方。影响一环扣一环,陈一达的布匹加工厂也跟着熄了火。

连续几个月没有订单,陈一达心里有点发愁:收入骤减,支出不少反涨。

譬如厂房租金。陈一达租的厂房,租金从每平方28元涨到了每平方32元。算下来,这租金每月就得多交近千元。“这里的租金本来就已经比外面要贵,”他说,康乐村是广州制衣业主要聚集地,厂房租金本来就比普通厂房贵上10倍。

工资是另一大笔支出。陈一达的工厂有20来个工人,普通工人每月工资是7000-8000元,熟练工每月工资则要上万元。即便工厂没有订单,也要按时给工人开出工资,“还要给熟练工适当涨点工资,不然人跑别的厂子去了,有生意也没法干,”他说,每月工资开销至少是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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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几个月,陈一达等来了小订单。机器开机打版,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他的脑袋跟着发紧:“有生意也会亏钱”。

布匹加工只有在订单量大时才能赚钱。有客户找上门,开机打版给出样本,也是一笔支出。陈一达解释:“人家决定在我这里加工之前,总要先打版给别人看看工艺怎样。但机器一开就是亏钱,电费就要200多块。” 

入不敷出。

换个方式糊口

陈一达觉得撑不下去了。

2020年底前,他决定把加工厂关掉。关厂前一个月,他把情况告知工人,让他们能有充足时间找到下家,不至于断了生计。大部分员工都回了老家,也有留在广州的,有的还是去了服装厂打工,只有一个是转行去当环卫工人。“也能理解,现在不像往年的好生意,转行或者会轻松一点。”

工人都有着落,陈一达才安心闭厂。厂里的机器,能卖掉的就低价卖给了同行,实在卖不掉的,就当废铁卖给回收站。一台原价30-50万元的机器,只卖出了2、3万元。

这还不够填上这年欠下的债务——工人的工钱、遣散费,供应商的货款,工厂的房租水电等。

陈一达唯有卖掉广州海珠区的一套房产,到手300万元,他拿出了100万,一一填上要这些大小窟窿。“人生,总是要把句号画得圆满,关门也要做得利利索索。” 

“倒闭也得有资本倒闭。”陈一达想起自己表哥的境遇,如此感慨道。

表哥在康乐村有两家厂,一家是机器加工厂,另一家是布匹烫金加工厂,至今还在苦撑。机器加工厂里都是大型机器,买回来就花了上百万,要是现在卖掉,顶多就是卖个几万块。表哥舍不得低价贱卖,唯有继续运作布匹烫金加工厂,用小订单的利润养着机器加工厂,月月亏钱也不能闭厂。

为服装加工的生涯画上了“句号”,陈一达就去应聘当网约车司机,换个方式支撑生计,每日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10点,“至少能糊口,跟别人说说话。”

往事如风

开着网约车,陈一达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起以前在哈尔滨的日子更是恍惚。

“本来是做批发生意的,”陈一达自述,来广州之前就在哈尔滨做粮油蛋禽批发。抓住了改革开放的尾巴,靠着自己多少积累了一点人脉,当时生意做的还不错,当地政府部门、高校等机构的粮油都由他来负责供应。“我在1998年就有两台小车,在当地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我,去大酒店吃饭都免单,大家是买卖关系嘛。”陈一达说。

后来,陈一达表姐在广州做布匹加工生意,挣到上亿身家。陈一达便跟随表姐来到广州发展。在广州,陈一达试过风生水起,如今却在疫情带来的风暴里跌了重重一跤。陈一达表姐原本的6个厂布匹加工厂,今年只剩4个。

“我现在这种境况,老家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往年春节,陈一达都会回到老家过年,今年选择原地过年,“至少也不用面对亲朋好友的关心了,还能喘口气。”

他知道,当网约车司机只是暂时的过渡,等到经济转好,他还是要开个服装厂,“说是说要东山再起,但现在的我连山都不知道在哪,”但他还是有点迷茫。

1月27日晚上11点,网约车缓缓在停在充电站。把车停下,他熟练地给轿车充电,“今天挣了两百来块,这个点能收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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