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血牙

2014-06-19 06:18:07
来源: 时代周报
萨陶死了,在它45岁的时候,从此查沃草原上没有了象王。萨陶因巨大的象牙而受封象王,却也因此而死。盗猎者只要它的象牙。尽管血牙有无数种解释,但我们认为,这就是血牙。

萨陶死了,从此查沃草原上没有了象王。人们以后只能从照片活影像中一睹象王的风采,却永远无法活生生感受萨陶那每根超45公斤的巨型象牙的魅力。让人感到讽刺的是,萨陶因巨大的象牙而受封象王,却也因此而死。每一个伟大的生命,其内涵往往充满更多的象征意义,萨陶封王之时,正是非洲象群最危难的时候,对于萨陶来说,巨大的象牙和身躯正是他生命中必须承受的东西,它不能死去,它的存在,可以给象群带来勇气,可以吸引人们保护的目光,也可以暂时压抑偷猎者的嚣张。

但萨陶死了,在它45岁的时候,盗猎者只要它的象牙。尽管血牙有无数种解释,但我们认为,这就是血牙。


象牙走私拼图

本报记者 谢受之 胡同 发自广州
 
据肯尼亚野生动物局提供的资料,40%的中国游客,在肯尼亚机场,都会被查出象牙(CFP 供图)


选购,付款,提货。一个无法再简单的交易过程,极易成为地球另一面的杀戮原因。和过去锯断象牙的认知相悖,在1990年,CITES(华盛顿公约)全球象牙贸易禁令生效以后,更多的象牙,是被盗猎者连同大象的脸一起被砍下。

最近去世的“萨陶”,因为每根超45公斤重的巨型象牙而被盗猎者杀害,这一消息得到肯尼亚证实,萨陶约45岁,曾是世界上最巨形的大象。据闻萨陶生前有灵性,懂得以草丛遮掩象牙。

尽管无法确认萨陶的牙将流向何方,众所周知的是,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非法象牙消费市场。

象牙作为首饰或者家具陈列品的历史由来已久,商朝,已经出现了象牙制作的筷子和杯子。《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也记录了“象有齿以焚其身”。

象牙因其质地细腻富有光泽,而被中国人喜爱,象牙雕刻也被录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正因为如此,象牙贸易促生了象牙走私的市场,王建和他的伙伴们只是这个市场中极为微小的成员。

出关

2014年5月,暴雨让QR874航班晚点了半个小时,机舱内的王建显得焦躁不已。

从尼日利亚的拉格斯到卡塔尔的多哈再到中国广州,几乎绕地球半圈的飞行令王建深感疲惫,但他此时更担心放在飞机货仓里装满象牙的行李。

庞大的波音777刚刚停稳,王建打开手机,时间正好是下午3点45分。 几乎与此同时,白云机场海关旅检处检查员张旭即将开始晚饭前最繁忙一段工作。按照惯例,机场海关会对特定航线、航班和旅客重点布控检查,在白云机场海关,一个惯例是重点航班重点查,一般航班查重点,此举是为了打击国际走私。QR874正是这样的重点航班。

张旭的工作是检查旅客的行李是否携带违禁物品。由于QR874会转乘大量来自非洲的乘客,因此象牙、犀牛角等珍稀动物制品成为排查的选项。

从非洲到中国,航空路线正成为走私象牙的重灾区,“去年,海关查获象牙及其制品等濒危物种走私案件131宗,涉案物品多达1046公斤。”广州海关一位官员介绍说。

在广州白云机场国际达到大厅的通关通道,除了旅客的每一件行李均要经过X光机扫描和旅检员的反复检查之外,白云机场海关甚至专门训练出一条能分辨象牙气味的搜查犬,试图复制搜查犬在缉毒中的成功。

托运行李最终出现在白云机场国际到达大厅1号行李盘,身高不足1.7米的王建在人群中踮着脚盯住行李出口,又一个10分钟过去,行李盘仍然没有转动,王建又开始焦躁起来。

“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今天可能会出事’,脑子里反复响着这句话。”王建后来回忆道。

22岁的王建并不是第一次走私象牙,2013年4月,他第一次去拉格斯就带回了三个行李箱的象牙和其他珍稀动物制品,数千美金的回报诱惑着他在一个月之后又干了一票。

带王建入行的陈贵福,人称福哥,比王建大三岁,两个人都是福建人,这一次,福哥通过电话,帮忙安排他的出关事宜。

“拿到行李,等我通知。”福哥挂断了电话。

此时的陈贵福在机场的停车场已经等待了王建1个多小时。

4点36分,王建看到三个16英寸的黑色拉杆箱缓缓在行李盘上出现,他长吁一口气,手脚麻利地提起行李,然后小心翼翼地摆上行李车。

4点40分,44岁的刘东接到陈贵福的电话,“东哥,行李到了,放到老地方?”

“不行,今天不行。”刘东决绝地说。

“为什么今天不行?”

“今天内部通道加强了检查,运不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

“叫你的人把行李上的标签撕掉,查不出来的。”刘东挂掉了电话。

作为白云机场海关旅检工作人员的刘东是这条走私链条最重要的一环,他与陈贵福已经合作过多次,按照以往的经历,陈贵福的人把装有象牙的行李箱运到到达大厅一侧的男厕所,再由他通过机场内部工作人员通道绕过海关将行李运出去,从而绕过海关检查,但这一次,他们遇到了麻烦。

王建把撕碎的行李标签扔进厕所马桶,慌乱地转头走向通关通道,他把护照递给张旭时,张旭看到他“满脸是汗,眼神闪烁”。

据张旭后来回忆,他特意检查了两遍王建的背包,里面有几件衣物、一个充电器、一把刮胡刀和一本巴菲特的传记,没有可疑物品。迟疑了几分钟后,他把护照递还给王建,“可以通行”。

晚上8点多,遗留在行李盘旁的三个行李箱在例行检查时被打开,缉私人员在其中发现现代象象牙原牙段及其制品39.5千克、白犀牛和黑犀牛角30.95千克,价值总计约938万人民币。


内罗毕大象孤儿院,30多只小象在这里生活,其中70%-80%都是盗猎的受害者(CFP 供图)

拼图

今年25岁的陈贵福出生在福建莆田的农村,在他眼里发财是实现自我的唯一方式。“走私象牙就是为了赚很多钱。”他直言不讳。

2009年和2010年,他曾在街边摆摊卖小龙虾、麻辣烫,但这些生意都以失败告终。

没有本钱一直是困扰陈贵福的难题。2013年,他打算做水晶生意,于是他第一次来到盛产水晶的尼日利亚。“很快发现做不了,做水晶太需要本钱。”他说。

而就在他准备心灰意冷回国的时候,在中国人聚集的酒店,他认识了“邓哥”。

“邓哥”是台湾人,在拉格斯从商多年,当地华人圈中,“邓哥”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出门带两个黑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是保镖。”同样见过“邓哥”的王建回忆道。

“邓哥”指点陈贵福,从尼日利亚走私象牙回中国可以赚大钱,他带着陈贵福去了拉格斯郊外的象牙市场,陈贵福至今回想起尼日利亚的象牙市场,仍然觉得震撼。“整根的原牙摆在地摊上卖,象牙制品非常便宜,一个手镯在那边买四五百块,运回国内可以卖2000-3000块。”陈贵福说道。

而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尼日利亚并不出产象牙,当地象牙市场中的象牙往往都是从周边的肯尼亚、博茨瓦纳、纳米比亚等国运来。

值得注意的是,肯尼亚的首都内罗毕曾是非法象牙的聚集地,数据显示,内罗毕机场每年抓获的象牙走私者95%是中国人。据肯尼亚野生动物局提供的资料,40%的中国游客,在肯尼亚机场,都会被查出象牙。

而随着国际舆论压力,内罗毕的海关开始趋紧,象牙和中国人开始涌入拉格斯。

尼日利亚可能拥有世界上最松散的海关。“花钱贿赂海关人员,可以轻松将货物运上飞机,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搬运行李。”王建回忆道。

而把尼日利亚的象牙运回国内,最难过的是中国海关。国内海关不但检查设备先进,检查严格,而且对于走私象牙量刑很重。

我国法律对于非法携带象牙入境设了3档处罚标准:走私珍贵动物制品价值10万元以下的,属于“情节较轻”,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走私珍贵动物制品价值10万元以上不满20万元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走私珍贵动物制品价值20万元以上的,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没收财产。

一个偶然的机会,陈贵福认识了刘东,其旅检工作人员的身份,终于补上了陈贵福走私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是一条看似没有风险的象牙走私链,“邓哥”负责在尼日利亚组织货源,并疏通拉格斯机场的关系;陈贵福带着装满象牙的行李箱入关,然后将行李箱推到白云机场到达大厅的男厕所;然后,由刘东将行李通过内部通道绕开海关推到白云机场麦当劳餐厅的厕所,陈贵福再将行李运走。

“邓哥”还在内地寻找买家,保证象牙的销路。每一次运货,陈贵福都会支付刘东10万元左右的报酬,而如果有比象牙更值钱的犀牛角,报酬随之增加,最多的一次刘东收取的费用达到40万元。远在非洲的邓哥也会参与分成,陈贵福持续通过邓哥指定一家位于浙江的地下钱庄汇款。

随着陈贵福连续多次带货成功之后,他很快开始变得有钱,他买了车,衣锦还乡,他终于在家里人和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了,在莆田,他呼朋引伴出入高档消费场所,从一个服务员变身成酒吧一掷千金的豪客,他甚至成为了当地年轻人中的神话。

在这个团伙中,44岁的刘东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他属于海关体制之内,平时热衷于研究股市和投资,受教育程度高,而其他小兄弟大都只是初中毕业,但他似乎很享受被这些年轻人尊重崇拜的感觉,在每次运货的前一天,或者运货完毕之后,这个小团体几乎都会一起聚餐,然后去唱K,刘东很少缺席。   


在过去的数十年间,超过70万头大象被杀害,1/5的象群丧失了它们的成年领头象(CFP 供图)

销售

相比带货的担惊受怕,销路似乎是最不用愁的事情。

“基本上有多少,就可以销多少。”陈贵福说。除了邓哥安排的买家,陈贵福还会寻找其他的买家。

张新原本在广州康王路经营,他有合法的象牙特许经销证。但却仍然向陈贵福购买走私象牙,“他的象牙便宜,量多。”张新说。在他看来,购买走私象牙完全是无奈之举。

“象牙数量太少,市场需求量又大,使得一部分正规卖家去购买走私象牙。”一位业内人士分析道。

事实上,由于货源不足,合法象牙商家涉足象牙走私,早已有之。2010年末,广东中山一个合法备案的象牙制品工厂走私象牙及其制品达1.04吨,合市场估价1亿多元,制造了当年的象牙走私第一案。

1989年,CITES宣布全球象牙贸易禁令,禁令从1990年开始生效。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认同这一禁令。津巴布韦、博茨瓦纳、纳米比亚、赞比亚和马拉维等国对此持有保留意见,他们认为他们国家的象群数量足够健康,完全可以支持象牙贸易。CITES最终作出了妥协,同意了其中的三个国家可以“一次性”向日本销售正常死亡的象牙。1999年日本花了500万美元购回了55吨象牙。10年后,日本和中国再次提出了要合法象牙贸易的请求。

2008年7月,CITES再次同意了这一决定,包括WWF(世界自然基金会)也表示了支持。2009年,中日联合购得了超过115吨的合法象牙。其中,中国获准进口了62吨象牙。中国要求进口象牙的名义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象牙雕刻。

“其实这时象牙已经不是象牙贸易了,而是关系到外交问题。”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说。

但这次进口象牙带来的严重后果显而易见,仅仅一年后,国际象牙监控组织“大象贸易信息体系”(ETIS)就发现,查获的大规模运往亚洲的象牙数量增长一倍以上。不少专家都承认,“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将成为黑市存在永久性的保护伞”。

而上述的62吨象牙,将遵循中国的象牙市场管理制度进行销售,也就是采用收藏证和特许经销的制度。象牙加工销售商必须经过国家机关资格审核,每一件销售的制品也必须一对一配有国家林业局颁发的收藏证。其中50克以上的产品必须在收藏证上附有象牙雕刻品的照片。

但问题在于一些象牙雕刻品看上去都差不多。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调查之后发现,象牙经销商在出售象牙雕刻品时保留了收藏证,如果消费者不要收藏证能获得更便宜的价格,这种行为让收藏证可以重复用于走私象牙雕刻品身上,以使其看上去合法。

而更极端的行为在于,收藏证也被直接进行买卖,耐不住高额利润的诱惑,一些合法的象牙加工厂也卷入了非法贸易。

2013年12月,一封由54家关注环保的机构和189位个人联署的信被递交到了国家林业局、全国人大环境资源委员会和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信中希望相关部门,可以通过销毁中国政府近年来收缴的非法走私象牙,向公众表明决心。

2014年1月6日,广东东莞,中国国家林业局和海关总署在中国南部的广东省东莞市,集中销毁了近年来在执法行动中查没的6.1吨象牙及其制品。这是中国首次公开销毁象牙。

王建不慎在行李箱上遗留下来的一个小标签最终出卖了他们。

根据这个标签,公安部门按图索骥,最终抓捕了王建和陈贵福,刘东在陈贵福落网的第二天选择了自首,围绕这个走私团伙多个下游商家也悉数被捕。据查,这个团伙一共走私象牙等珍稀物种制品18次,而大部分的象牙制品已经无法追回。

而“邓哥”仍然远在拉格斯,事实上,陈贵福他们到最后都不知道“邓哥”到底叫什么名字,如果拼凑他们的描述,“邓哥”只是一个40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的台湾人。

这意味着,在地球的另一端,杀戮并没有停止。

(文中涉案者均为化名)




大象:枪口下的苟活

特约记者 龙婧 发自肯尼亚

每一次跟盗猎者的相遇,都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要不我们开枪打死他们,要不他们开枪打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CFP 供图)
 

血牙是真实存在的。

它是所有象牙中最昂贵的一种,洁白的象牙体蔓延出血丝一样的花纹,美丽非凡。

肯尼亚方面认为,血牙仅仅存在于母象血气最旺盛的怀孕阶段,只有这个时候,血才会一丝丝渗透到象牙—你可以想象背后的残酷,你必须杀死怀孕的母象,然后为了象牙的完整性,用斧头砍下它们的整张脸。被剥脸的大象,往往还未断气,它们得挣扎好久才能在血泊中跟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去。

另一种解释是,偷猎者让身体健康的大象全身血液循环加速的时候把象杀死,取下的象牙,呈微红色,故称血牙。

对大象而言,眼下这个时代是一个充斥着悲伤和各种危险的时代。大象是地球上非常古老的动物,它们总是能依靠惊人的记忆力在自己的领土上往返迁徙,濒临死亡时会离开象群,死在不为人知的象冢里。

一头大象的寿命是70岁,自然死亡成为了奢望。森林的被滥伐,它们的领土不断被人类蚕食,而它们自己也面临着被人类猎杀的危险。

被屠杀的QB家族

每15分钟,世界上就有一头大象被杀害。在过去的数十年间,超过70万头大象被杀害,1/5的象群丧失了它们的成年领头象。

在肯尼亚,Qumquat是一头很有名气的母象,她的家族被称为QB家族。当Qumquat只有8岁时,她就开始被作为样本处于野生动物保护者的跟踪观测中。每一个雨季,研究者们都会看着Qumquat在祖母的带领下,从坦桑尼亚迁徙到肯尼亚,从肯尼亚回到坦桑,看着她成熟,生子,看着其家族不断壮大。

这种观测,整整持续了40年,这个期间,研究者们还给她的儿女们取了名字,大女儿叫Qantina,二女儿叫Quaye,小女儿叫Quanza。

2012年的雨季,一切终止了。

Qumquat一家,被盗猎者杀死在了从坦桑尼亚通往肯尼亚的迁徙途中的安博塞利国家公园里。当野生动物保护人员发现他们一家时,Qumquat的头部已经腐烂了,她的整个脸被砍了下来,跟她一起被杀害的,还有她的两个女儿。13岁的Qantina和10岁Quaye。一岁的小女儿Quanza因为还没长出象牙幸免于难,保护者看见她时,她正在母亲尸体边无助徘徊,不停地用鼻子去推母亲的身体,一遍又一遍。

屠杀并没有停止,2013年,肯尼亚桑布鲁地区最年长的80岁高龄的大象Changilla倒在血泊当中,盗猎者不仅带走了象牙,还带走了它的整个头部。世界上最巨型的大象“萨陶”,也因为每根超45公斤重的象牙而被盗猎者砍下了脸部。

杀死大象的手法很多,有直接用枪来捕猎大象、犀牛等大型动物,也有用陷阱。朱利亚斯•恩祖默是一名曾经的盗猎者,他说,用枪容易引来在森林里巡视的游骑兵,于是很多盗猎者经常在大象的水源处布下由铜线构成的陷阱,这些铜线柔韧性很好,很容易卷曲成圈状,而且它们不容易被折断。

“大象一旦被套住,很难挣脱。”朱利亚斯•恩祖默沉默了会,补充道,但需要大概11天的时间它们才会死去,所以它们会遭受很大的痛苦。

盗猎者并不是没有风险。

山姆•马迪沃从前也是一名盗猎者,因为贫困,他14岁辍学后就开始猎杀大象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从那时到现在,他一共猎杀过大约50头大象,但好几次他差点丧命,有一次是差点被发狂的大象一脚踩死,而另一次,则是跟游骑兵相遇。“有一天,在我设法杀死两个大象时,我想有人把情况泄露给了肯尼亚野生动物管理局”。山姆•马迪沃说,游骑兵们第一次开了六枪差一点儿杀了他,第二次当他试图逃跑时他们再次开了三枪,具有黑色幽默的是,即使在逃命途中,山姆•马迪沃还是确保自己携带了至少一根象牙。

山姆•马迪沃说,他杀死一头大象,一根象牙可以卖到200—250美元。肯尼亚一位长期观察象牙贸易的记者对此评价道,山姆已经足够幸运,更多的盗猎者“幸运的人会得到10000先令(人民币700元),但一般来说,这个价格只有5000先令(人民币350元)”。

在肯尼亚,杀一头大象往往意味着终身监禁。不过,在高失业率的非洲,一根象牙的价格,很可能相当于一家人3个月的生活费。

对于很多贫民来说,眼前的活下去更为重要。

大象孤儿

 一般情况下,盗猎者并不会杀死小象,这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小象还未长出象牙。

幸存的小象在发现后则会被送往专门的大象孤儿院。

内罗毕大象孤儿院就是其中的一间,这个1977年就建立的孤儿院位于城市的郊区,已经抚养了将近200只小象,目前,还有30多只小象在这里生活,其中70%-80%都是盗猎的受害者。

“我想告诉你一只叫荣格勒尼的小象的故事。”大象孤儿院饲养员Edwin Lusichi(爱德文•路斯驰)说,他已经在这个孤儿院工作了超过5年的时间,

荣格勒尼是和她的妈妈一起被发现的。她的妈妈被盗猎者击中受伤了,但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跑了一阵。自然保护区的别动队员听到枪响后进行了搜寻,发现了她。队员们治疗了这只象妈妈,处理伤口后,认为这只象妈妈能够存活下来,因此就把她放到野外了,和小象一起继续正常的生活。”但是没过多久,子弹造成的伤口感染了,象妈妈变得虚弱,虽然保护者们再次给她处理了伤口,但依然回天乏力,在三周之后,小组队员在野外发现了这只象妈妈,她躺在地上,非常虚弱,不能寻找食物,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荣格勒尼被发现时,正在喝妈妈的尿,并不时用鼻子去触碰妈妈的干瘪的乳房。“小象没有吃的,因为象妈妈不能进食而不能产生乳汁,小象也没有喝的,因为她还太小而不能走路。所以这只小象被迫喝她妈妈的尿。你能想象这个画面吗?”Edwin Lusichi说:“一只即将死去的非常虚弱的象妈妈,和嗷嗷待哺的小象,因为没有母亲的乳汁和水也在死亡的边缘,象妈妈和小象会想些什么呢?所以我们营救了这只小象,因为她已经失去母亲的保护,所以必须和母亲分开,“

“这就是关于这只名叫荣格勒尼的小象的故事。”Edwin Lusichi加重了语气。不幸的是现在这种情形仍有发生,还有一只名叫关扎的小象,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被盗猎者枪杀,砍掉了象牙,但是关扎太小而不能保护自己的妈妈,在盗猎者离开后,他跟在后面,保护妈妈的尸体。还有一只小象,她妈妈被击中后没有立即死去,小组治疗后,三天后死去了,小象只有14天大。

还有一只叫松节的小象,他来的时候一岁,能记住所有事情了。他的妈妈被盗猎者开枪击中后,在盗猎者砍掉牙齿的时候,松节企图保护她的妈妈,也被盗猎者用枪击中腿了。所以现在腿上还有很大的疤。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的故事。

昂贵的抚养

每15分钟,世界上就有一头大象被杀害(CFP供图)

抚养小象是一件昂贵的事情。原因在于它们不能喝任何种类的牛奶,必须是医生给的特别配方专门给小象的牛奶,从英国运过来的,一只小象一天要喝18升,所以饲养一只小象平均一个月的花费是900美元,包括进口奶、人工费、药物等。

更大的挑战则来自于让幼象存活下来,因为大象在2岁之前是完全依靠母乳来喂养的,直到4岁时才断奶。内罗毕大象孤儿院的创始人谢尔德里克夫妇在察沃国家公园里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养活过任何一头大于1岁的小象,因为他们找不到可以和大象母乳营养相匹配的配方奶。谢尔德里克夫妇最初认为大象母乳的含脂量应该非常高,所以他们尝试着将奶油和黄油进行混合来喂养小象,很快这些小象因为无法消化这些食物而死去。不甘失败的他们又用脱脂奶粉来进行喂养,最后这些小象越长越瘦也一个个地死去了。终于在大卫去世前不久,这对夫妇成功地配制了一种配方奶,他们用婴幼儿配方奶粉和椰汁进行混合,结果一头只有三周大、名叫爱莎的小象在食用这种配方奶后越长越大。

象的智商相当于人的7岁,对于儿时的记忆,它们通常会记得,为了让它们忘记痛苦,饲养员们必须经常抚摸它们。和它们说话,也不能吼骂它们。

1-5个月的小象,得像人类婴儿一样呵护。“喂养它们没有固定的时间,它们饿了我们就必须喂它们。”Edwin Lusichi说,对6个月到两岁大的小象,饲养员们需要3个小时喂一次,所以饲养员们都在小象的象舍里有张床,白天和晚上都陪伴着这些失去母亲的小家伙。

很多时候,这些小象表现得跟人一样,如果它们饿了,小家伙们就会像婴儿一样,有的哭,有的叫,有的来蹭你要吃的。如果它们吃饱了,满意了,它们就会想去别的地方转转,找一些绿色的蔬菜植物吃。如果没吃饱的话,就会一直跟着你。

两岁之后的小象,则6个小时喂一次,这是它们和奶水切断的关键时期,饲养员们会喂它们一些绿叶蔬菜,并训练它们独立的能力,比如说减少牛奶量,吃更多的绿色食物,晚上自己睡觉而不再有人陪它们一起睡,到它们3岁的时候,它们会被带到野外,让它们熟悉外面的世界,它们知道自己属于大自然,“但是需要很长的训练时间,少则5年,多则10年,它们才能完全适应野外。”Edwin Lusichi说,如果顺利的话,4年后小象们会被带到另一片自然保护区,那里,时常有象群经过,饲养员们把小象推向象群,如果象群的头象接纳他的话,会用鼻子把他拢到身边,温柔地触碰它,带着他慢慢离开这里。

生与死的较量

回归森林里的大象,开始由另一群人守护。这些守护大象的人,被称为游骑兵。他们属于肯尼亚野生动物保护局。

“选择这个职业的人,更像是一种使命召唤,当你感觉到这种灵魂的对话时,你就会去保护这些动物。”肯尼亚野生动物保护局的新闻发言人Paul K.Mbuga说,2700个游骑兵守护着22个国家公园和29个自然保护区。对于这么大的区域来说,这些游骑兵的人数少得可怜。队员们每次要搜寻很大的范围,一次行动一般要持续六个小时的时间。他们要使用各种方法来尽可能全面的搜寻盗猎者及他们所留下的陷阱。有时他们要爬到树上来获得更好的视野。

每年7月份时,是游骑兵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这时的草原很少下雨,在草原和森林里,有水源的地方总是那么少—盗猎者们只需要守在水源旁边就好。对于那些寻找水源的大象,这往往就是他们的丧命之地。

游骑兵们要做的,就是阻止盗猎者们的屠杀,然后把他们投进监狱。但这个工作十分危险,每一次跟盗猎者的相遇,都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要不我们开枪打死他们,要不他们开枪打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Paul K.Mbuga说。他们曾经想过活捉盗猎者,但那些持枪的强盗一看见他们走进,就毫不犹豫地开火。在去年的时候,他们有五位同志死在盗猎者的枪下,而在前年,这个数目更高。

“这是一场战争,无可避免。”Paul  K.Mbuga说。他憎恨所有的盗猎者,有时候,一些良心发现的盗猎者会向他们通报其他盗猎者所处的方位,但这仅仅是少数。而且他更大程度地相信,这些出卖对方的盗猎者,很可能只是出于竞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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