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天地壹号系列质量安全调查

2019-08-16 11:09:05

来源: 时代周报

天地壹号主打产品苹果醋的原材料，实为违规存储可能变质的隔年汇源浓缩苹果汁，且涉嫌以“三精一水”（醋精、糖精、香精）勾兑劣质苹果醋饮料；而壹号土猪其实就是本地的普通

本报记者姚海鹰覃硕发自广东江门

IPO运作停滞、苹果醋质量投诉和公司暗淡的前景，令陈生焦头烂额。

“天地壹号现在已停了上市的IPO运作”，8月2日，董事长陈生面对时代周报记者时难掩失意之态，这是他第一次公开承认广东天地壹号饮料有限公司（下称天地壹号）资本运作失败。

作为中国醋饮料行业中的龙头老大，在出身北大和清华EMBA掌舵人陈生的打造下，天地壹号以擅长营销著称。诸如“给健康加道菜，第五道菜-天地壹号”、“不喝酒就喝天地壹号”等遍布机场广告词让消费者耳熟能详，但天地壹号这道“菜”同时也被市场质疑为盛名难副。

被陈生称为“零投诉”的天地壹号，常遭到不适应醋饮品的胃病患者群体的投诉，还有消费者指责天地壹号在推广中故意混淆功能和普通饮料的概念；更有消费者质疑其乔装成国标的制定者。

而时代周报通过日前的调查发现，天地壹号在生产过程中还存在或潜伏着大量危害消费者健康的事实。记者查证，其主打产品苹果醋的原材料，实为违规存储可能变质的隔年汇源浓缩苹果汁；在苹果醋发酵车间，记者还发现了大量的醋精和香精，天地壹号涉嫌以“三精一水”勾兑劣质苹果醋饮料。而且，天地壹号以大学生为主的14人简陋科研团队，却被吹嘘成“苹果醋国家标准”的主要制定者。

更令记者感到吃惊的是，天地壹号的管理严重失控，保安和质检控制环节形同虚设，闲杂人员不需履行任何手续就可轻易进入一线灌装生产和储藏区域，完全失却了一个食品企业应有的安保体系。

苹果醋原料：违规存储隔年的苹果汁

一个隐秘且令人惊诧的事实是，天地壹号常年使用储存不当或发生质变的隔年浓缩苹果汁为原料，制作主打产品—苹果醋饮料。

在知情人的指引下，记者于8月2日晚和8月3日两次进入到天地壹号公司位于广东江门蓬江区棠下金一桐路11号的新厂车间，此地，正是天地壹号苹果醋的流水线生产、储运和发货地。

在正对公司行政楼的背后，是该公司的13-18号车间，一层堆满了灌装或瓶装的苹果醋及百草壹号成品饮料，搬运叉车来回穿梭。而在东西面靠墙的地方，却陈放着几十排绿色不知名的铁皮桶，每只铁桶约1.2米高，两层一排，密密麻麻地码垛着，记者目测，至少有500-600桶。

“这就是天地壹号用来做苹果醋的苹果汁原料”，知情者手指着铁桶：“都是从河北、山西那边运来的”。

如其所言，贴在绿色铁皮桶表面的产品标识显示，桶中的物质正是浓缩苹果汁，每桶净重275公斤（kg），供应商为国内知名的汇源果汁公司。记者查询到的天地壹号公司产品标识卡显示，该批产品的批号是2013072001，每小批次为54桶，而生产日期却是“2012年10月28日”，距今已有9个月时间。

而在1-9号车间附近，记者又发现了一种批次标明为“安德利”的桶装浓缩苹果汁，同为绿色铁皮桶，净重275公斤（kg），产地显示为山西永济市。其生产日期竟然为2012年8月25日，距离现在已约1年。

上述知情人向记者披露，天地壹号公司自创建以来，就从未真正用过新鲜苹果汁酿造苹果醋，苹果汁的原料都是浓缩的陈年果汁，常年通过汇源果汁等果蔬汁公司批量进货，再勾兑制作成苹果醋系列饮料。

另一位知情人指出：“天地壹号公司没有冷库，从未按规定将浓缩苹果汁冷藏保鲜，只在常温下随意存放”。

记者了解，所谓浓缩苹果汁，就是将新鲜的苹果破碎榨汁后，通过浓缩设备的冷却或加热功能，灌装成浓缩的苹果汁，一般保质期为1年以上，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冷藏在零下-18℃的冷库中，否则会发生严重变质。

8月6日，山东绿维果蔬汁有限公司的销售负责人程瑞莎向记者指出：“如果浓缩苹果汁放在常温下最多只能放2-3个月，超过时间就会变质，正常的是棕黄色，变质后颜色会加深”。

记者注意到，即使当前大量存放于天地壹号仓库中高达35°温度下的浓缩苹果汁，其铁桶上也标明了“未开启前0～4℃下冷藏”。显然，仅从食品安全角度考量，天地壹号的违规操作已潜藏了巨大质量安全隐患。

知情人向记者证实，上述桶装浓缩苹果汁每公斤仅为15元左右，是汇源果汁系列中品质最低的一种，其质量和防腐等安全性均为一般。而且，有关汇源果汁的原料滥用化学和农药的新闻也频频传出。

此外，另一从事消费维权的人士一针见血指出，天地壹号在苹果醋的产品标签上也忽悠消费者：“只标明了原料是苹果汁，并非‘浓缩苹果汁’，两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而按《预包装食品标签通则》的规定，饮料外包装标识必须标示反映饮料真实属性的名称和成分来源，做到表里如一。

记者检阅天地壹号系列产品后发现，该公司仅在一款山楂饮料中标明了“浓缩”二字，其余产品皆予以忽略，其意图昭然若揭。

研发薄弱：涉嫌“三精一水”勾兑苹果醋

在天地壹号的苹果醋发酵车间内，记者竟发现了大量醋精和香精。

8月3日下午，记者潜伏进入位于江门市蓬江区棠下江盛二路11号的天地壹号发酵厂，在厂区核心的发酵车间，记者看到口径不同的管道连接数十个大型发酵罐，管道上的各种标示描述了不同的添加剂注入发酵罐的流程。

而在车间一角，记者发现了近十桶标示为有毒的去污剂随意摆放，深入车间内的冷库，记者发现库内码放有近百桶浓缩果汁、醋汁、香精等添加原料。

记者向车间外的工作人员询问苹果醋发酵的方法，一位工作人员直言不讳：“就是加入醋精、香精混合在一起做成的”，但他的回答，很快被旁边一位警觉的车间负责人打断。

“苹果醋是用浓缩苹果汁液体发酵，”一位负责检验浓度的技术人员对记者肯定地说，但他也承认发酵车间并不能最终控制醋酸的浓度，“我们这边最多能做到醋酸含量达到5%，如果浓度不够，成品生产厂会适量进行添加。”

众所周知，果醋行业良莠不齐，鱼目混珠，不少企业以苹果汁加“三精一水”（醋精、糖精、香精）的方式勾兑而成苹果醋，而真正的果醋是由苹果汁经过两次发酵（酒精发酵、醋酸发酵）而成，一般需要2-6个月。

面对记者的质疑，天地壹号研发部的麦女士予以否认。她的解释是：“不存在使用醋精和糖精的情况”。

但事实上，在记者采访的过程中，该公司多次称其最新的发酵方法实际上只需三天左右就可以完成，这与传统发酵时间大相庭径。

而在8月2日当天，当记者向技术总监曾彬提及上述敏感话题时，立刻遭到公司董事长陈生的打断：“这样吧，今天就聊到这里，改天我们约个时间聊”。

而据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披露：“天地壹号的系列产品技术含量非常低，所使用的都是食品行业的基本技术，谈不上研发”。

8月3日，记者通过相关特殊渠道进入了天地壹号的技术研发中心，该部门毗邻生产线，与之仅隔一道玻璃墙。记者注意到，这里异常简陋，一些玻璃器皿和果醋样品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地上和冰箱处甚至有明显污渍，各色人等均可随意进出，工作人员也没有按规定戴帽子和手套。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正手持一个标明芒果汁的锡纸袋，将黄色的果汁挤到一个白色的玻璃杯中，她告诉记者：“这是在试调另一种醋饮料的口味”，一名更年轻的男生补充道：“这是在调口味，我们的核心工作”。

知情人士称，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等级资质认证的研发中心，更多是作为大学生的实习基地，天地壹号对研发的投入所占比例极少。

记者采访中了解，该研发中心总人数不过14人，30岁左右的技术总监曾彬来自广东韶关学院，在该公司供职已超过10年，其余均为近年毕业于华南理工和华南农业几所高校食品专业的学生，还有3位则是今年应届生。这个简陋团队的日常工作，实际就是基本食品安全维护，几乎谈不上真正的研发，几位年轻学生面对记者的提问都只能含糊作答，最一致的托辞是：“你要去问曾经理。”

但天地壹号却宣称是一家集研发、生产于一体的科技型企业，还宣称是中国首个苹果醋饮料《发酵型苹果醋饮料国家标准》的主要制定者。

面对记者的追问，天地壹号公司主管生产的熊副总却证实：“我们公司只是一个顾问，而且当前国家也没有颁布任何醋饮料的标准”。

过度包装：失去边界的“陈氏促销法”

夸大宣传和过度包装，一直是天地壹号董事长陈生最擅长的手法。在商海20多年的他，以此闻名，也因此备受诟病。

一位了解陈生的人士这样评价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为了卖产品什么点子都能想出来，但对诚信营销的边界和分寸不是特别注意”。

曾几何时，当年还是初战江湖的陈生，嗅到了市场中做白酒的商机，他运作的手法就让市场领略了他的别具一格。1999年，陈生租了两架直升机，在武汉上空撒了几吨白酒，引起几乎所有武汉媒体的关注，被称之为“酒疯子”。事后，这种名为“老伙计”的贴牌酒，在当年就获得了几千万的销量。“八个月销售几千万，而我的投入只有20万而已，应该说是天才。”陈生将此视为自己的经典之作，在后来的公开场合被其多次提起。

而这种别出心裁的营销手段，陈生当然也把它用到了天地壹号醋饮料的品牌创建和推广的过程中，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所周知，自天地壹号创建以来，陈生就开始不厌其烦地讲述一个品牌故事，无论面对媒体，还是在重要的商务外交场合。

故事一般会这样开头，我们公司做的苹果醋和‘天地壹号’系列，在业界又被戏称为‘领导壹号’。为什么这样叫呢？陈生继续讲述，早在十多年前，作为天地壹号创始人的他，注意到一位前国家领导人在广东视察时，在宴会上选择用雪碧勾兑陈醋的新颖喝法，受此启发，于是陈生开始组织营养专家对此新颖喝法进行研究，久而久之，就研究出了一种采用优质山西老陈醋，蜂蜜和营养维生素BT-左旋肉碱科学研配出健康佐餐醋饮料—天地壹号，就此开创了中国醋饮料的先河。故事的经典结尾是，由于陈生率领天地壹号公司坚持多年的市场培育和运作，在一个毫无陈醋消费习惯的广东省份，默默地耕耘开辟出了一个广阔的醋饮料市场，使广东成了“不喝酒就喝天地壹号”—“无醋不成宴”人人争相呷醋的醋饮料消费大省。

而事实上，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感到陌生，醋饮料是一种常见饮料，苹果醋饮料更是继碳酸饮料、可乐饮料、乳酸菌饮料后发展起来的一种主流饮料品种，国内生产果醋饮料的企业多达几百家，天地壹号自1997年才开始推出陈醋、苹果醋饮料。

一位人士告诉记者：“陈生编的这个故事明显就是营销之需，中外生产出的各种果醋产品可谓层出不穷，不是受谁启发的独创发明”。

在产品的产能和销量上，天地壹号公司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

陈生屡次在公开场合宣称，天地壹号公司共有5条生产线，而实际上记者实地勘察获知，该公司当下的生产线仅为3条，且为德国淘汰的二手生产线，1200线还在安装调试之中。采访中研发部的麦女士称一天可生产18万件左右，而陈生面对记者只承认10多万件。

在产品畅销方面，天地壹号宣称，作为广东的老品牌，现已出口多个国家和地区，广受消费者欢迎。而天地壹号公司储运部一位谙熟所有销售环节并管理库存的女士在8月2日告诉记者：“我们的产品主要销售地仅在广东省，外省很少，香港只有一点点，其它国家基本没有。”

其研发部的负责人曾彬更是向记者证实：“天地壹号系列产品在香港的销量还比不过虎门镇”。

前景堪忧：或成其IPO停滞最大阻碍

相较于校友肖建华在资本市场上的长袖善舞，作为其师兄的陈生在谋求天地壹号上市的道路上却颇显失意。

早在2011年12月，陈生就高调宣称“天地壹号”已正式进入尽职调查阶段，有望在两年内上市，当时券商为广发证券。

但由于IPO闸门迟迟不开，天地壹号上市一直受阻。无奈之下，陈生只得引入战略投资者以补充资金。

2012年初，天地壹号向深圳创新投资集团（下称深创投）和广东中科招商（下称中科招商）转让6%的股份，作价2.4亿元，若以该等投资额计算，天地壹号还未上市估值就达到了40亿元。

当前天地壹号公司的股权结构为，创始人陈生持股比例达82.18%，王广、张銮两位自然人持股比例分别为5.14%、5.11%，位列第二、三大股东。此外，深创投、广东红土、中科恒业等多家创业投资机构持股比例在0.1%至1.62%不等。

从上述股权变动和股权结构中不难看出，天地壹号实际上并没有受到战略投资者的青睐。其2012年的动作，实为弥补运营资金的不足，但是否真正转让成功唯有陈生自己心知肚明。而当前的工商资料中显示的股权变化，可看出深创投和中科恒业机构的持股比例是微乎其微，最多也不超过2%。

“试想，如果天地壹号的现状和投资前景，真如陈生吹嘘的那样的话，敏锐的风投们一定是趋之若鹜，怎么会是当前这种结构呢？”大智慧一位分析人士评价认为。

而时代周报记者在与陈生的面对面接触中，也能感觉到陈生当前的窘迫状态。8月3日，陈生在他的办公室谈及天地壹号的上市前景时，不仅表示自己停止了当前的IPO运作，而且，对天地壹号的发展也是信心不足。

他的表述是：“上市这东西很难说，你永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企业就是这样，天天都触摸到天花板。万一不行了，到最后我把企业卖了拿到钱就可以”。

虽然，天地壹号目前已经停止了国内的IPO运作，但陈生对于登陆资本市场依然抱有执念。2013年5月17日，环保部公示一批公司上市环保核查显示，天地壹号拟在境外上市外资股（H股），募集资金总额为14.51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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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FDA关于醋饮料的标准

世界各国生产的醋的种类繁多，国外醋饮料发展时间长，对生产醋饮料大多具有统一的标准。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FDA，下称FDA）早在上个世纪，就制定了较为完备的醋饮料标准。

FDA标准规定，果醋是由水果或者水果汁发酵制成，如苹果、桃子或是其他标签上应注有原材料的浆果。FDA的标准规定，无论哪种醋饮料，都应该将原料和发酵方法在产品上进行明确标注。以苹果醋为例，美国亨氏苹果醋的瓶体上明确标示，原料为苹果汁、发酵方法为液态发酵。

FDA明文规定稀醋酸不是醋：“如果一种食品的标签中显示由醋酸制成，那么其实是一种误导。”

勾兑醋，指的是由醋精或者其他工业醋酸、添加剂和水勾兑而成，以酿造食醋为主体，与食品添加剂等混合配制而成的调味食醋。符合FDA标准的醋必须要经过发酵，任何添加和勾兑冰醋酸的都不能代替醋。由于我国对于酿造食醋和配制食醋的定义含糊不清，此前国内就有曝光很多醋加工企业是打着酿造的口号，大量勾兑醋。

大多数醋含有很少量的营养标签中多规定的强制性营养素。如果产品包含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联邦法规法典“第101.9（J）（4）第21章”中所概述要求的成分（热量，总脂肪，饱和脂肪，反式脂肪，胆固醇，钠，碳水化合物，膳食纤维，糖，蛋白质，维生素A，维生素C，钙和铁），营养标签则不是必须的。

醋的强度是通过测量醋中所含醋酸百分比判断的。所有在美国零售店出售的醋都需达到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所规定的至少4％的酸度。标准的白醋的酸度要高于4％并不超过7％。苹果醋和葡萄酒醋通常为约5%-6％略酸性酸度。

本报记者覃硕编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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