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维码支付“抢跑”罗生门

2014-07-23 10:30:17

来源: 时代周报

到底谁在抢跑？一场央行、银联及相关企业、与第三方支付公司关于新型移动支付方式的博弈已经悄然展开。

本报记者王媛发自广州

一场抢跑“罗生门”让叫停百日的二维码支付江湖波澜又起。

就在业内两大第三方支付巨头支付宝和财付通仍在静观其变时，就有消息传出，中国银联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步抢跑。

据称，银联不但完成了二维码支付系统的技术开发，在个别地区已试点启动商业应用，眼下还正跟各大银行密集接洽，商讨具体的合作和推广事宜。

早在今年3月份，央行方面就称，出于在客户实名制审核、支付指令确认、支付安全、交易信息的真实完整和消费者权益保护等方面存在风险隐患的考量，暂时停止线下二维码支付等业务。

“明明是自己起了个大早，却因为被人半路请去喝茶，结果彻彻底底赶了个晚集！”业内人士如此评论道。

不过，与四个月前文件叫停时急于澄清自己没有暗地干预央行决策的反应一样，此次银联同样大呼“被黑”。

7月15日，中国银联公关方面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上述消息绝对是讹传。银联虽然一直在研究二维码，但基于二维码支付安全性问题尚未得到彻底解决，银联在市场上至今没有推出过任何二维码支付的商业应用。央行叫停之后，银联更不可能在此时有过多动作了。”

在采访中，支付宝和财付通方面人士均向记者表示，一切进展均遵照央行的指示和指导。不过，声称自己动作规范的第三方支付机构，似乎也不甘坐失优势，完全按兵不动。

记者连日来多方调查发现，电信网上营业厅、携程网、亚马逊、淘宝、易迅、如家酒店、七天酒店、天虹商场、7-11便利店、全家便利店、海底捞等众多知名企业仍然维持手机扫码支付的业务。接入扫码支付功能的企业，遍及电子商务、超市、便利店、连锁经济酒店、餐饮、打车软件等领域。

在国内拥有上千家“Family便利店”的福满家便利有限公司总部相关负责人则向记者表示，3月份全家就已经看到央行的发文，而且相当重视。“公司特地向支付宝方面咨询过，但支付宝公司给出的回复是‘没问题，可以继续进行。’至于当下支付宝钱包扫码‘每日首笔享9折’的优惠活动，也是经过双方确认的推广合作。”

同时，在扫码支付被叫停之际，为抢占移动支付先机，各大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也默默绕道而行，另辟蹊径开发创新支付方式，声波支付、蓝牙支付、指纹支付等方式相继推出。

到底谁在抢跑？一场央行、银联及相关企业、与第三方支付公司关于新型移动支付方式的博弈已经悄然展开。

二维码支付潜行

广受热议的二维码交易，是指通过将商品页面url或是订单信息生成二维码，消费者只需简单通过手机扫码，就能读取商品信息并生成订单进行支付。不掏钱包，无需找零，不用5秒钟就能搞定，自去年年底开始，支付宝钱包、微信支付纷纷发力二维码支付。

不过，今年3月14日，央行突然下发紧急文件《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关于暂停支付宝公司线下条码(二维码)支付等业务意见的函》，一纸叫停了条码(二维码)支付等面对面支付服务。

央行指出，线下条码（二维码）支付突破了传统受理终端的业务模式，目前有关技术，终端的安全标准尚不明确，相关支付撮合验证方式的安全性尚存质疑，存在一定的支付风险隐患。

为此，央行要求支付宝公司立即暂停线下条码（二维码）支付，并就有关产品详细介绍、管理制度、操作流程、机构合作情况及利润分配机制、客户权益保障机制、应急处置等内容作出书面报告。

这样的消息无疑给在移动支付领域占尽商机的支付宝、腾讯等企业当头一棒。受此影响，除了力推微信支付的腾讯之外，二维码概念股证通电子、新大陆，以及积极布局O2O模式的王府井等诸多商家，彼时股价纷纷急挫跳水。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上有政策”，线下二维码支付并未在市面上销声匿迹。连日来，记者多方调查发现，电信网上营业厅、携程网、去哪儿、途牛网、亚马逊、淘宝、聚划算、1号店、易迅、京东、广百百货、天虹商场、如家酒店、七天酒店、7-11便利店、全家便利店、美宜佳、ok便利店、海底捞等众多知名商家仍然维持手机扫码支付的业务。接入扫码支付功能的企业，范围之广，遍及电子商务、超市、便利店、连锁经济酒店、餐饮、打车软件等领域。

7月16日，如家酒店推出了“码上扫码上省，支付宝钱包扫码支付立减10元”的优惠活动，全家便利店、天虹商场、七天酒店也纷纷将支付宝或微信扫码支付的标识贴于收银台显眼处。

支付宝公关人士告诉记者，目前支付宝正在央行的主导下参与行业标准的讨论和制定，一切工作都在央行的指导下进行。当然，整个行业，包括支付宝都希望相关政策早日出台，并重启二维码扫码支付业务。但因为目前形势还不明朗，支付宝也只是处于观望状态。

不过，对于很多线下企业能够维持支付宝钱包扫码支付的情况，上述人士向记者表示：“跟支付宝签约的线下商户那么多，在央行叫停之后，不可能一下子说停就停，目前仍处过渡阶段。”

面对记者过渡期为何要持续4个月之久的疑问，上述人士则向记者表示：“因为很多商户跟我们的合约还没有到期。”

全家便利店总部相关负责人蒋小姐向记者表示，3月份全家就已经看到央行对于暂停线下扫码支付的通知了，该公司当时非常重视。“我们特地向支付宝方面咨询过。但支付宝公司给出的回复是‘没问题，可以继续进行’。”

蒋小姐向记者坦言：“我们实际上是支付宝的签约商户，也是业务承接方，在扫码支付这方面利用他们提供的技术进行配合和协助，实现收款业务。扫码业务的维持跟双方签约的期限无关，对方觉得没问题，我们就没问题，在‘停不停’这个问题上，主要是听他们的。”

至于当下的“每日首笔享9折”的优惠活动，蒋小姐向记者表示，“这样的推广活动肯定是经过双方确认，才有可能进行的合作。”

某知名电商企业一名内部员工则向记者谈到，其实央行一开始的态度也没有完全强硬叫停二维码，所以公司方面没有直接向商家要求禁止。

值得注意的是，在支付宝的官网上，目前仍有“实体店铺支持支付宝付款”的产品宣传，网站介绍中显示，通过声波和二维码扫描技术，实体店收银可以支持支付宝手机钱包客户端直接付款，安全快捷。

而这些不起眼的动作，似乎也没引起有关部门明显的打击和反对。

移动支付行业观察人士张毅向记者谈到，央行提出来叫停二维码支付，其实没说得太死，从这个角度来看，央行实际上是谨慎否定，而不是坚决否定。而该领域中涉及的企业要做的事情则是，想办法不扩散，小范围继续尝试。

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相关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出于安全风险因素的考量，所以央行此前暂停了线下二维码扫码支付业务。当时文件写得非常清楚，只是叫停线下扫码支付。“暂停二维码支付的要求肯定是已经下达了，但在执行过程中，这个情况又确实比较复杂。”该人士向记者坦言。

银联被指抢跑

四个月前，央行发文暂停二维码支付，已经被外界解读为意有所指，主要针对支付宝和财付通两大巨头。

而日前，多家媒体引述知情人的消息，称银联在二维码支付系统上已经完成了系统开发，目前，银联一方面正跟各大银行积极商讨具体的合作和推广事宜，另一方面，则已经在几个拟试点地区跟当地人民银行递送了新业务报备。银联甚至在香港地区已经启动了商业应用。

实际上，不少大银行和股份制银行亦已加入备战二维码，各大手机银行APP里也已经嵌入了二维码功能。记者整理发现，工行、农行、建行、邮政、广发、招行、民生都显示支持二维码支付功能。中行、平安还支持二维码转账，交行支持二维码取款，中信银行有异度支付的项目，浦发银行还支持听一听付款功能。

不过，某股份制银行相关负责人却向记者表示，该行目前有的APP二维码功能，只能说只是在技术上实现，至于实体接口方面，还没有正式的布局。“我们会根据央行的指示，在政策没有明朗的情况下暂时不会有新的动作。”

王府井百货一位内部员工告诉记者，几个月前北京的卖场就已经开始实现微信支付的接入了，前段时间广州公司还特地组织了收银员微信支付的培训，但目前还没有正式启用扫码支付功能。可能因为央行叫停的原因，所以公司还在观望当中。

在二维码支付业界仍处于观望期，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之时，如果银联启动二维码消息属实，那是否意味着，银联率先布局线下的二维码支付业务，同时，二维码支付禁令即将被央行解封？

7月15日，中国银联公关方面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否定了这一说法。 “上述消息绝对是讹传，是市场的误读。银联一直在研究二维码，但目前有的只是基本的方案。基于二维码支付安全性问题尚未得到彻底解决，银联在市场上至今没有推出过任何二维码支付的商业应用。央行叫停之后，银联更不可能在此时有过多动作了。”

中国银联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 “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联合境内外产业各方积极研究、探索包括二维码支付在内的各种创新支付模式。只有当研究出技术成熟、业务可行、且安全可控的解决方案并获得监管部门及合作机构认可后，银联才会推出相关产品与服务。”

据了解，央行目前会同支付清算协会、工信部、银行卡检测中心，与银联、支付宝、财付通等第三方支付机构商讨二维码支付相关标准，但关于相关业务的重启，记者咨询多方人士，都表示暂不清楚时间表。

重分利益蛋糕

评论人士指出，作为主管部门，在二维码支付模式威胁甚至打破了原有线下刷卡支付模式，重分市场利益蛋糕之时，央行不能不考虑作为中国金融主体的各银行和银联等金融机构的利益，做出更大层面的统筹和考量。

张毅向记者谈道:“央行叫停二维码支付，实际上是出于两个原因。首先，当然是安全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支付宝、腾讯等互联网金融延伸至线下支付，将原本属于传统银行的蛋糕大大分走。”

在张毅看来，此前央行叫停线下二维码支付，却不叫停更不安全、更多危险因素的网上二维码支付，就是一个明显的印证。

当然，面对这一疑问，上述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人士有不同的看法。其向记者谈到，因为线上的安全问题是共有的问题，都是网络远程、非面对面的支付方式，目前来说，没有更安全的方式，而线下不同方式面对的危险和安全隐患是不一样的，意味着有不同的选择。

据iResearch艾瑞咨询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Q1中国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交易规模达15328.8亿元，环比增长112.7%。

央行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移动支付业务共16.74亿笔，金额9.64万亿元，分别增长21.86%和317.5%。在移动支付中，依靠微信二维码支付的打车软件异军突起。

毫无疑问，国内线下支付市场前景广阔，是不可忽视的一股趋势。

尤其在微信打通O2O这种消费模式之后，线下扫码等支付方式会在一定上取代卡类消费的模式，未来的消费方式会朝移动支付的方向产生大的变革。从用户个人消费习惯来看，利用移动终端进行消费，也是一个极大的便利。此外，当线下支付在用户中渗透率逐渐提高，中小商家会顺势而动抱住腾讯、阿里等公司大腿，不必依赖银行的收单网络。

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区别与原本线下利用POS机刷卡，跟银联结算的模式不同，支付宝或微信进行扫码支付，绑定的是银行卡，不必走银联通道。同时，在监管机构没有出台正式的政策之前，这个通道并不会违规，此前没有这方面的约束。

于是，线下扫码支付就必然打破了原有线下刷卡支付业务中，“发卡银行：收单机构：银联=7：2：1”的费率分成模式，收单机构主要包含银联商务、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等，腾讯和支付宝的线下二维码支付将重分利益蛋糕，对线下收单机构和银联形成直接的冲击，央行受到来自银联和收单机构的压力可想而知。

创新模式或难逃叫停风险

在扫码支付被叫停之际，为抢占移动支付先机，各大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也默默绕道而行，另辟蹊径开发创新支付方式，声波支付、蓝牙支付、指纹支付等方式相继推出。

平安银行公关部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谈到，因为目前二维码支付被叫停，平安银行走的是其他路线。平安银行的天下通，第三方支付壹钱包，都在苹果Beacon技术的基础上做了开发。

据记者了解，上个月，平安旗下的第三方支付手机客户端壹钱包创新性地推出超级蓝牙支付的模式，并联合万宁、许留山等品牌商家入驻广州、深圳两地的部分门店，开展商用试点，这一方式提供了全新的零售营销和支付体验。

平安付首席技术官郑一德向记者介绍，超级蓝牙利用了国际领先的Beacon技术，其原理是，通过低功耗蓝牙，Beacon基站可以创建一个蓝牙信号区域，当移动智能终端进入该区域时，装有相应移动应用（APP）的终端便可通过蓝牙信号，自动接收来自商家的信息。

平安付技术团队对Beacon进行了创新，实现了商家POS机和用户手机之间的双向信息传输，使beacon技术从信息推送、产品营销，拓展至支付环节，打通了购物环节的所有关键信息节点。

郑一德表示，超级蓝牙不需要商家更换收银机，不需要用户更换SIM卡手机，而且相对于二维码和声波支付，更加稳定和安全。“我们对超级蓝牙的信息传输，进行了多重加密，确保商家和用户的资金安全，并已就相关技术申请专利”。

平安银行公关部相关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平安推出的超级蓝牙支付模式现在只是在他们的合作商户试点，而平安银行自己进行收单业务。对于线下支付来说，使用场景是否广泛是非常重要的，使用场景丰富更有利于培养大众的使用习惯。如果推广条件成熟，他们也希望和其他各收单机构合作，共同去推动移动支付。

无独有偶，支付宝最近也正在尝试移动端的新支付方式—指纹支付，用户使用支付宝钱包时，只需轻触手机上的指纹传感器，便可完成支付。据了解，目前三星GALAXY S5也已经支持指纹支付。由于服务尚处在试水阶段，目前仅适用于小额免密的场景。

此前，支付宝的当面付功能也已提供了声波、定位等支付方式。去年，浦发银行也在业内首家推出了手机银行智能收付款功能，客户只需登录浦发手机银行“拍一拍”或“听一听”对方的银行账号，便可实现向对方转账汇款。

据接近支付宝的一名人士向记者表示，近几年来，支付宝内部确实有技术部门专门在开发创新的支付模式，在这方面走得比较前，不过，这些新兴的支付模式多是概念大于实际，有多好的市场前景还需观望。

张毅向记者提出了审慎的态度，在他看来，目前很多支付模式的创新，都是换汤不换药，不管是声波还是蓝牙，只是接入、读取的方式不一样，有些新兴的概念则更加流于表面。在当前的形势下，这些商家可以利用这些新技术的开发，巧妙规避了风险，因为这些不在叫停之列。但如果这个东西能成功做好，而银联等原有的利益企业又没有布局的话，恐怕央行一样会逐样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