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丑闻阴影,诺贝尔文学奖“双黄蛋”为何颁给她和他?

2019-10-10 21:29:44
来源: 时代周报

时代周报记者:谢洋

当地时间10月10日,瑞典文学院在斯德哥尔摩宣布,将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Olga Tokarczuk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将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Peter Handke彼得·汉德克,以表彰他们在文学上的成就。

2018年,瑞典文学院曾发生一起丑闻,导致该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没有颁发,并被顺延到了2019年。这次奖项揭晓两届名单,意味着诺贝尔文学奖正走出丑闻阴影,以“双黄蛋”回归大众视野。

奥尔加以《原始与其他时代》、《Prawiek i inne czasy》获得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她从不认为现实是某种稳定或永恒的东西。她在文化对立的张力中建构自己的小说;自然与文化,理性与疯狂,男性与女性,家庭与疏远。”汉德克以小说《样子》和戏剧《冒犯观众》获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为:他在五十多年间创作了大量不同体裁的作品,使自己成为二战后欧洲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独特的艺术是对风景和世界物质存在的非凡关注,这使得电影和绘画成为他最伟大的灵感来源。

我国波兰文学翻译家易丽君、袁汉鎔夫妇是奥尔加作品的中文译者。10月10晚,易丽君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奥尔加采取的写作方式介于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之间,“写作风格影响了波兰一代作家,整个整个波兰一直在期待她得奖”。

“我觉得汉德克早就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此次诺贝尔文学奖终于给了该得的人。”远在德国的彼得·汉德克作品系列主编韩瑞祥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不管是戏剧还是中短篇小说,汉德克在德语文学上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从《骂观众》这部话剧开始,就已经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韩瑞祥认为,汉德克此前的南斯拉夫游记可能是获奖的最大障碍:”汉德克作为一个作家,面对强大的西方政体和媒体的口诛笔伐,可谓是孤军奋战。他要去表明自己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对于当地的大众和历史文化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这令他在整个西方世界中饱受非议。但汉德克对于奖项非常坦然。他不迎合任何媒体和政治,他是个独来独往,天马行空的作家,不会顾忌外界的非议和限制。”

奥尔加·托卡尔查克:以荣格为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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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加·托卡尔查克,1962年1月29日出生在波兰的苏莱胡夫。

奥尔加善于在作品中融合民间传说、神话、宗教故事等元素,观照波兰的历史命运与现实生活。1987年,奥尔加以诗集《镜子里的城市》登上文坛,而后接连出版长篇小说《书中人物旅行记》《E.E》《太古和其他的时间》等,受到波兰评论界的普遍赞扬。两次获得波兰文学最高荣誉“尼刻奖”评审团奖,四次获得“尼刻奖”读者选择奖。2018年,以作品《航班》从入围短名单的6本小说中脱颖而出,获得国际布克奖。

写作小说前,奥尔加曾在波兰大学研读心理学,后当过心理医生,因此她的小说经常探讨个体的梦境或集体的潜意识,并且喜欢用碎片化的小故事组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她认为这种写作风格更适合自己,也适合现代读者碎片化的思考方式。布克奖评委会认为《航班》“不是一个传统的叙述”,“我们喜欢这种叙事的声音,它从机智与快乐的恶作剧渐渐转向真正的情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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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奥尔加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首次被译成中文版进入国内,引发许多讨论。这部作品接近马尔克斯风格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心理学隐喻与诗化的写作方式、浓郁华丽的文笔都是奥尔加的代表性风格。奥尔加从微小的人类内心看向了无垠的太空。不能通过历史资料或冰冷的大数据,只有通过文学,才能展现一个人如何由内部看向外面的世界,才是人们视而不见的世界和时代的真相。在这个意义上,“微小”与“无垠”又获得了和谐与统一。

去年获得国际布克奖后,奥尔加曾接受《新京报》的采访。她认为,仅仅使用井井有条的、现实主义的方式来叙述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这样总会错过一些东西。生命很大程度上会超乎我们的控制,我们感受到的只是现实的某个侧面、某个维度。

在所有伟大的思想家和心理学家中,奥尔加独独推崇荣格。她说,荣格最适合成为作家的导师:“我们能从他身上学到:故事拥有自己的生命,在人类文明的早期,它们就以神话的方式陪伴着我们。我们还学到,神话并没有消亡,它们只是作为我们生命内在结构的最基本的理解而存在。”此外,作家还能从荣格那里学到谦逊——在写作和叙述故事时,我们进入湍急的现实之流,而只能取一瓢饮。

易丽君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奥尔加是波兰最畅销的作家,她的得奖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包括整个波兰都一直在期待她得奖。两三年前,她在我家里做客时,我说波兰已经有好几位作家得诺贝尔文学奖了,下一个也应该是你了,她笑着说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易丽君说,在翻译的过程中,觉得奥尔加的语言非常平实但富有深意,“既受心理学的影响,也受部分古希腊文化的影响。”在易丽君看来,奥尔加的文化视野非常宽广,“她通过微妙的语言和神话般的故事情节,在整个人类历史中寻找着波兰民族的源头和地位”。

目前,奥尔加已经完成了十三部小说,其中包括一个与波兰导演阿格涅丝卡·霍兰合作的电影剧本《糜骨之壤》。她居住在波兰南部城市弗罗茨瓦夫的一个村庄,那里靠近捷克,是全国最温暖的城市。

彼得·汉德克:“我讨厌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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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汉德克,1942年12月6日出生于奥地利克恩滕州一个铁路职员家庭。

彼得汉德克的创作跟他人生经历密切相关。上世纪六十年代,他还是刚刚从法律系退学的大学生,作为年轻作者,敢于在众多德语文坛大家面前发表慷慨陈词,抨击他们的写作风格陈旧无力,后来就写出《骂观众》那样锋芒毕露的“说话剧”;进入七十年代后,他继续走实验路线,写了《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并且和同样先锋的导演文德斯一起把小说改编成电影;人到中年后,他的风格偏和缓,转向描写内心和自我。进入九十年代后,他的创作更多地反映了现实世界。

话剧导演孟京辉在美国看过《骂观众》,他回忆说,这个戏从头到尾就是演员骂台下观众,“二十八个演员就在那说。不到一个小时,这些人一直骂,You什么,我听着英语半懂不懂。我们看完以后真的很震惊。”孟京辉认为,汉德克是个叛逆的人,有一种“一股脑”的反叛精神:“当欧洲思潮与美国文化相碰触的时候,彼得·汉德克的作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叛性,其早期小说甚至有一种白描的感觉,形容词都被抽空。汉德克始终反对着反对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他真的很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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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汉德克在巴黎居住了几年之后回到奥地利,在萨尔茨堡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他这个时期创作的四部曲《缓慢的归乡》(《缓慢的归乡》,1979;《圣山启示录》,1980;《孩子的故事》,1981;《关于乡村》,1981),虽然在叙述风格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生存空间的缺失和寻找自我依然是其表现的主题,主体与世界的冲突构成了叙述的核心。对于自己的写作,他曾说:“我讨厌情节,我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耍诡计的人。”

虽然汉德克成名已久,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始终没有正式出版他的作品的中文译本,上世纪90年代,一小批热衷于实验戏剧的年轻人只能读到汉德克剧作的手抄本。2013年始,世纪文景陆续推出了彼得·汉德克作品中文版,《骂观众》《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去往第九王国》《无欲的悲歌》《缓慢的归乡》《左撇子女人》《形同陌路的时刻》。2016年10月,随着《痛苦的中国人》《试论疲倦》出版,汉德克九卷本中文作品集全部出版完成。

2016年,彼得·汉德克来到中国,作家邱华栋主持了这场名为“我们时代的焦虑”的对话。对话中,邱华栋提出,为什么奥地利那么美丽、安静、祥和,却出了伯恩哈德、耶利内克(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以及彼得·汉德克这样三位写作那么拧巴、纠结、激烈的作家?汉德克回答说:奥地利是我的故乡,但在对待我的故乡的态度上,我不像托马斯·伯恩哈德和耶利内克有那么多的问题。我在作品当中所研究的问题并不是说我跟我的故乡的态度上的关系的问题,我的作品当中主要涉及的问题是关于“存在”的问题。

2016年汉德克来中国时,韩瑞祥说自己陪了他一个多星期:“他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我写书是给读者的,不是给奖项的。我做他这套书的时候,感觉到他不仅是伟大的作家,也具有伟大的人格。此前诺贝尔文学奖曾受丑闻影响,此次给到汉德克,可能也是对诺奖荣誉的恢复吧。”

韩瑞祥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汉德克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张扬,但时时处处在观察,也会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随时记录。“我问过他,他说这是我这辈子随身都会带着的东西,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会把观察到的东西记在本子上,去思考并通过文学作品表现出来,这是他的行文方式,也是他的写作方式。”

汉德克认为自己是一个专业级的读者,但作为作家,“更像是一个门外汉”。201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鲍勃·迪伦,被汉德克认为“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对我来说,文学是阅读的,而鲍勃·迪伦不能被阅读。鲍勃·迪伦是20世纪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他比丘吉尔、肯尼迪还要伟大。但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他,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是对文学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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