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寻人术：票子房子一起上

2018-04-03 01:27:40

来源: 时代周报

产业转型和发展所需人才缺乏，转型后劲乏力，产业难以脱胎换骨。为此，制造重镇推出一波又一波人才政策，有些力度甚至比省会城市还要大。

时代周报记者陆璐发自佛山

3月26日，顺德区政府公布了2018年度2400套人才专卖房供应计划，当天即开放首批663套人才专卖房申购。顺德一家高新技术企业的HR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为了申购人才专卖房，公司有人为此特意卖掉了年前购入的商品房。

“顺德的竞争力比不过北上广深这些‘一流’学生，但至少在珠三角和长三角其他城市的人才竞争中，还是略胜一筹的。”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各地人才政策研究者、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创始人兼秘书长苗绿如此评价。

连续两年领取每月3200元的薪酬安居补贴、市场半价申购人才房、不定期派送音乐会门票、举办节日party和职业培训、定期举办相亲活动—这是一名在顺德工作的硕士可以享受的优待政策。凭借发展制造业，2017年，佛山地区生产总值突破3000亿元，但一个问题令当地政府和企业越来越头痛：产业转型和发展所需人才缺乏，转型后劲乏力，产业难以脱胎换骨。为此，制造重镇推出一波又一波人才政策，有些力度甚至比省会城市还要大。

“每个工作日面试5个人”

3月29日，奔朗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的HR张坤一连在各大网络招聘平台上发布了39个岗位招聘信息，学历要求从大专到博士不等。开春以来，奔朗严重缺人，为了不影响产品的生产周期，张坤为自己所在的人力资源部同事定下要求，“平均每个工作日至少要面试五人”。至于他自己，曾经为了留下一个博士，陪对方连逛了三天旅游景点。

尽管奔朗是一家业内知名的上市公司，但在佛山这样一座以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知名的城市，招聘的成功率大打折扣。尤其在过去两年，张坤常常为招不到合适的人备受煎熬。在张坤的印象中，“以前开春以后，找工作的人山人海，现在是求人家来工作。”他有时也托同行介绍，得到的回复是同样缺人。

发生变化的不仅是招聘难易度，实际上，随着近年制造业从量到质转型升级步伐的加快，佛山的制造业用人结构也在发生显著变化。除了对工人的素质要求变高，招聘高学历高素质人才的比例也越来越大。

奔朗主要从事金刚石工具等超硬材料制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尽管过去在中国超硬材料制品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但近几年随着国内市场日趋饱和，加上产品竞争越来越趋于全球化，奔朗不得不在技术创新和开拓海外市场方面加大投入，这直接带来了相应需求人员的变化。

据张坤介绍，目前公司有40多位硕士，10位博士，拥有自己的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因产业发展更替推动的人才需求换代，在顺德最大的制造型企业—美的集团中表现得更加明显。“美的从2005年开始大批量招聘本科生，2015年已经开始大批量招聘研究生。”在美的工作超过15年的工程师李金波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票子房子一起上

面对企业引才困难的问题，当地政府并没有观望太久。从2016年开始，“高层次人才”成为顺德当地的热词。所谓“高层次人才”，是顺德区根据学历、科研成果、工作年限、获奖情况等要求，将在当地工作的人员认定为不同级别的六类，并发放“德才卡”。根据这张德才卡，可以享受不同额度的货币补贴和实物配置。其中，货币补贴包括购房补贴和租房补贴，实物配置指入住人才公寓。

作为“高层次人才”中的第六类，哈尔滨工业大学硕士毕业生陈鹏在2016年春招中加入美的。从2016年8月起，他每月领取顺德区财政局发放的3000元货币补贴，如此可持续两年。如是博士，数额翻倍，同时享受20万元购房补贴。

除了票子还有房子。2017年10月，顺德区面向区内外高层次人才推出337套人才专卖房，销售价格为9800元/平方米，而同地段商品房市场价已经飙升至23000元/平方米左右。条件是人才专卖房自初始核发不动产权证之日起8年内，将不得出租（借）、转让、赠与、抵押（不含按揭）。

对顺德政府来说，这是一笔相当庞大的财政支出。以2017年顺德认定的3207名产业高层次人才为例，其中超过半数为硕士研究生可以享受“第六类人才政策”，以此计算，仅2017年，顺德用于第六类产业高层次人才认定的货币支出就高达1.15亿元。而翻看《顺德区高层次人才安居办法》，顺德“高层次人才”中的一类人才在区内首次购房，可享受购房款100%免除—最高不超过600万元。

谈及对顺德人才政策的印象，苗绿用“惊艳”来形容。实际上，为了摸索出精准有效的人才政策，顺德花了5年时间。2011年底，顺德区发布《关于加快实施人才强区战略的决定》，一年后又陆续推出10套“人才强区”战略的配套政策。实践中，这两套政策曾被不少企事业用人单位吐槽，认为过于粗糙笼统和高高在上。在2016年4月份的一次全区人才工作座谈会上，广东鸿昌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杨泽生直言，顺德的人才工作气氛一直是政府“一头热”，政策出台后不见企业回响，人才政策未能对症下药。

环境配套是短板

在引才这件事情上，顺德以一区之力投入了大量资源，实际上，人才是否买账？一方面是人才需求往金字塔顶端延伸；另一方面却是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无法被顺德吸引。张坤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五年前受他感动留在公司的那位在英留学博士，已经在去年离职，去了广州一家业内顶尖的研究机构。最近，他苦心培养了两年、原本计划担任企业文化总监的下属，也随家属去了北京。

张坤万分无奈。在他看来，地方政府大手笔给出的房子、票子，虽然对吸引人才起到一定作用，但远不是人才留下的决定因素。到目前为止，他在招聘过程中，还没有碰到一例因为人才政策而改变主意的离职人员，“该走的还是会走。”

张坤认为，对留人起决定性作用的仍然是产业配套和城市生活环境，而这恰是顺德的短板。5个月前，刘峰从顺德北滘某一大型企业的销售岗辞职去了深圳，转而找了一份高校辅导员的工作。谈及离职的原因，刘峰表示，除了被加班文化所苦，也因为顺德这个地方太小，而且全是工业区，环境配套、工作机会和薪资待遇都不如深圳。谈及他中途放弃的人才补贴，刘峰表示，“几万块解决不了事业和人生问题”。

由于顺德当地公共交通相对滞后，2016年，陈鹏在家人的赞助下买了一辆小汽车。“主要是代步用”，但当他下班后想去附近休闲一下，发现周边除了沐足、K歌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眼下，陈鹏最关心的是自己成功申请人才专卖房的概率。对于在城市单独打拼的年轻人来说，这是巨大的诱惑。至于买了房子后是留下还是离开，他表示还没有想好。“也许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陈鹏笑道。

苗绿认为，尽管给房子、票子的人才政策具有相当的诱惑力，但最根本的，还是通过引导产业发展提供更加多样化的工作机会，同时，交通、教育、医疗等基础设施的短板，政府必须花大力气补齐。

顺德已经作出了改变。以顺德北部片区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配套为例，未来3年，顺德将在北部片区新建12 所、扩建19 所学校，增加学位近3.5万个；医疗配套方面，目前北部四家医院均为二甲医院，除北滘医院外，其余均交由高校托管。

（应采访对象要求，陈鹏、刘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