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小泽征尔的执念

2016-06-07 03:24:04
来源: 时代周报

时代周报记者 朱七七

2016年的夏天已经到来,古典乐迷们一度以为将在这个月底开始的美国坦格伍德音乐节上,看到日本指挥家、曾执掌波士顿交响乐团29年的前任音乐总监小泽征尔那头灰白乱发、舞动的手臂以及瘦削而激情满满的独特身影。

人们满心期待,然而,这一次早在8年前就列入计划的音乐节日程,却因小泽健康状况不佳不得不再度取消。官方声明甚至宣布全面暂停演出工作。

自从2009年罹患食道癌开始,这位日本指挥大师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不过,和重疾抗争多年后,小泽征尔近年又重返指挥台,此前也参加了多场演出。

现年80岁的小泽征尔,师承20世纪3位指挥大师明希、卡拉扬、伯恩斯坦真传,甚至曾被称为“新卡拉扬”。他与印度指挥家祖宾·梅塔和新加坡指挥家朱晖一起被誉为世界三大东方指挥家。

数月前,小泽征尔凭借复出后录制的作品获得2016年格莱美大奖,成为日籍获奖的第九人,此前他曾7次获得提名。2015年7月,他获得以表彰终身为美国文化作出贡献的杰出人士而设立的肯尼迪中心荣誉奖,成为1978年该奖项创立以来首位日本获奖者。

小泽征尔个人风格非常鲜明,在舞台上有着顽童形象,即便在与食道癌苦苦抗争之时,仍以惊人意志投入音乐。2010年,NHK在以他为主题的纪录片《执念:小泽征尔76岁的奋战》中,记录了他同时在癌症与音乐中抗争的最艰难的一年。著名作家村上春树亦在他的疗养期间深入接触指挥大师,并完成了《与小泽征尔共度的午后音乐时光》一书,当中这样描述:“为他置生死于度外的斗志深深感动之余,不免担心如此拼搏,他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小泽先生耗尽浑身气力所迸发的能量,成就了此行中完美又震撼人心的演奏。”

小泽征尔生于中国东北。2002年,小泽的母亲樱花以94岁高龄离世,一部分骨灰埋在了北京故居的院子里。“这里有老妈种的树啊。在树下大家举行了(哀悼)仪式,然后把骨灰埋在了这里。”小泽征尔后来如此解释。

“我会努力加餐饭”

自从2006年在坦格伍德音乐节指挥了马勒第二交响曲之后,小泽征尔已经十年没有回到过故地的舞台上。

关于小泽征尔的身体状况,波士顿交响乐团发布的官方声明这样解释:“4月份时小泽征尔在欧洲旅行一个多月,先后造访柏林爱乐、小泽征尔瑞士国际音乐学院,举行了多场演出。旅途劳累使得大师突发高烧,体重下降。回到日本后,小泽征尔又忘我地投身高强度工作,使得他的免疫系统进一步受损。”


尽管无法亲临现场,但小泽征尔瑞士国际音乐学院的学生将代替老师,在以小泽征尔名字命名的音乐厅内演出室内乐。

“对于错过今夏在坦格伍德音乐节演出之事,我感到非常抱歉和难过。我非常想念坦格伍德,想念那里的同事与朋友。我怀念我们一起在西斯托克桥镇的住所,怀念我们一起打网球的时光。我会努力加餐饭,尽快恢复健康,好和大家早日相见。”小泽征尔本人的声明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7年前罹患食道癌并完成手术,数年后又做了腰部骨折手术,本就身材消瘦的小泽征尔在食道癌手术之后一口气瘦了15公斤,此后出现在人前的形象总是一个瘦得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家。手术后的他每餐只能进食少量食物,因而只能靠每天多吃几餐来尽量补充体力。这就是小泽所说“我会努力加餐饭”的原因所在。

在74岁之后,小泽征尔不得不开始面对体力大不如前的人生。

在NHK的纪录片中,75岁的小泽在一段演奏之后有些沮丧地甩着手臂,说:“手臂动不了,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也许我能做得更好。”手臂再次挥动,音乐重新响起,然而下了台来,摄像机还是如实地记录了老人家的沮丧神色。

然而,当乐团奏起生日歌为他庆生时,这个当时刚逃离鬼门关不久的大师欢快地坐在桌上,荡起双腿,像个老顽童。

“我的肚子里装满了药,身体里都是抗生素,但能重返舞台还是很幸福。”即使在台上筋疲力尽得双臂几乎没有知觉,小泽还是享受着自己重新开始的人生,“75岁才迎来第二段人生有点晚,但没办法,我会努力走下去”。

从2010年11月至2011年7月,从东京、檀香山到瑞士,作家村上春树在各地抓住机会与小泽征尔进行了一连串对话。这些同行、聊天,都收录进了《与小泽征尔共度的午后音乐时光》一书中,村上对话的小泽,也许是有史以来系统地说了最多话、最深入的小泽。

在村上春树的观察中,小泽征尔的人生态度可以归纳为三点—纯粹的喜悦、求知欲和顽固,他是个需要演奏音乐来维持生命的人,NHK所形容的“执念”就是如此:

换个极端些的说法,如果不定期将现场演奏的音乐注入体内,他恐怕就无法维持生命。只有用自己的双手编织音乐,赋予其鲜活的生命,再呈现于众人眼前(甚至该说,唯有通过这个过程),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真正活着。若是如此,又有谁能阻拦?……简单地说,他生活在一个超越这种合理考虑的世界里,如同野生的狼,唯有在森林深处才能生存。

中国往事

2002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是小泽征尔唯一一次指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演出。加演曲目之前,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乐手纷纷起身,用母语向观众问候新年。由于乐团中没有中国籍演奏家,小泽转身面对观众,用中文说了句:“你好!”

这句“你好”,来自战争年代的故事。

1935年,小泽征尔生于中国东北的沈阳,卢沟桥事变之前移居到北京,直到6岁回到日本,还常常因为脱口而出讲中文而被嘲笑。“从那以后就刻意不说中文,慢慢地也就不会说了。”在2013年接受《朝日新闻》采访时,小泽这样回忆自己的童年往事。

曾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播音员的王素梅女士回忆说,小泽的母亲樱花曾告诉她,小泽在北京的家在北京东单北面的新开路。因小泽的母亲信仰基督教,要去附近的教堂礼拜(即煤渣胡同口的基督教青年会),那里的唱诗班,是小泽最早接触的西方音乐。

后来的日子里,尽管早已忘掉了中文,但小泽与中国的交流一直在延续。

1976年末,小泽在战后第一次来到中国。当时中国还受“文革”的影响,几乎不能演奏西洋音乐。2年后,小泽再次访问北京,他指挥中央乐团演奏了弦乐合奏《二泉映月》,次日则发生了最为中国人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

第二天,小泽征尔到中央音乐学院访问,想听听《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当音乐学院学生姜建华用二胡演奏《二泉映月》时,小泽征尔从椅子上滑下,跪了下去,校方以为出了意外,过去看时,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他说:“这首曲子是应该跪着听完的。”

曲终后,小泽征尔泪流满面地站起来,对姜建华鞠了一躬,说:“谢谢你的演奏,要是早一点听到你的二胡演奏,我是根本不敢指挥乐队再演奏的。”

小泽身上这种对东方文化的体悟与西方古典音乐的联系贯通,令他在诠释西方古典音乐曲目时,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

罹患癌症之后的小泽仍然坚守舞台,而如今已80高龄的他,如果不是身体状况实在太差强人意,大概也不会放弃一个8年前就做好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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