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第一”启示录

2016-05-24 04:59:42

来源: 时代在线网

大多数中国读者知道傅高义这个名字，在2009年：大部头作品《邓小平时代》的出版，让他在读书界很是风光了一阵。

马维

大多数中国读者知道傅高义这个名字，在2009年：大部头作品《邓小平时代》的出版，让他在读书界很是风光了一阵。那时，距离这位哈佛大学荣休教授、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前主任的出道，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早在1963年，傅高义就发表了个人的第一部专著《日本新中产阶级》，就此开始了他的“日本研究”生涯。这部处女作略显稚嫩，内容也有些单薄，发表后只在美国社会学界内部引发了一些关注。真正为傅高义奠定美国“日本通”地位的，是1979年出版的另一部探究日本崛起之道的作品：《日本第一》。

即便在今天，这样的书名乍看起来也还是有些“标题党”的意味。当年此书在美国出版后，立刻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很多人望文生义，认为傅高义是在宣扬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或者即将变成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在后来的新版序言的开头，傅高义竭力澄清了这一点，说自己的本意乃是想说：日本的社会发展模式在诸多方面都很成功，如教育、人均寿命以及当时世界最低的犯罪率—如此才“堪称第一”。

阅读这本书，需要特别注意它的出版年代：1979年。当时，给世界经济尤其是发达经济体予以重创的中东石油危机，才刚刚过去没几年，日本经济悄悄开始了第二次腾飞，它雄心勃勃，暗中将美国这个世界“老大哥”当成了自己在经济上的头号竞争对手。反观美国—至少在这本书里—大部分美国人推崇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这让傅高义很担心。

傅高义对日本太熟悉了。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开始了与日本的“亲密接触”，曾举家迁往日本生活过两年，回国后的研究重点始终是东亚，日本则是重中之重。此外，傅高义的研究看似学院派，但他的社会角色更像是政府智囊。实际上，这也是哈佛东亚系的传统。自费正清时代以来，该系教授们就习惯以各自所学深度介入美国外交，是美国政府在东亚决策方面的左膀右臂。说到底，这本《日本第一》其实是写给当时美国的经济决策者看的，因此才会有这么一个直截了当的副标题：“对美国的启示”。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对战败国日本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军事占领，在麦克阿瑟将军的统一号令下，日本政府的权限被压缩到最小，几乎丧失了在国际上发声的可能。1953年，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军事占领宣告结束，日本的主权终于部分回归了—事实上，直到今天，在有些国际法专家看来，日本的主权依然是不完整的，它在军事和外交方面的关键政策仍然“掌控”在美国手中，而不仅仅是受其影响。但无论如何，从1953年开始，日本的经济决策权总算是回到了日本人自己手中。也就是从那时起，一直到1990年日本经济泡沫破灭，短短的三十多年间，日本经济的腾飞令全世界目瞪口呆。就像傅高义说的，虽然直到这本书出版之时，还没有多少美国人领悟到日本在经济上的竞争力，但到了1980年代初期，美国国内开始对日本的崛起感到担忧。这本书想要揭示的，正是日本经济崛起的奥秘，尤其是那些在美国经济发展中常常被忽视的部分。

比如教育。众所周知，日本自从明治维新时代起就十分重视教育。傅高义在这本书里提到的“教育”，并不是单指狭义的“学校教育”，傅高义提到了一个现在风靡全中国的名词：“终身教育。”上世纪50年代，日本学生在离开学校之后，学习不会自动停止，毕业后在单位要接受专业训练，需时常参加各种学习班，就连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也要经常参加成人讲座，学习如何成为贤妻良母，并为将来成为好婆婆或好岳母做准备。据傅高义观察，即使在私人旅行中，日本人也喜欢抱着学习的眼光看世界，随时准备获取有用的信息和知识。以今天的眼光看，这种态度也许很不潇洒，但六十多年前，这种全民学习、赶超的氛围，的确给日本经济的腾飞带来了动力和后劲，以至于尽管后来持续衰退了二十多年，日本经济至今仍然稳居世界前列。若将美国教育与日本教育放在一起比较，区别就太明显了。相比于传统的东亚式教育，美国的教育模式更为松散，普通教育一般提倡“散养”，有点类似于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治。所以美国的精英固然让全世界趋之若鹜，可是大众的教育水准，即使在1970年代，也已经远远地被日本抛在了后面。以高中毕业率为例，1975年，日本高中生的毕业率达到97%，美国仅有79%。

此外，日本人很会组织自己的团队，善于精诚合作，在信息的收集上所花费的精力，也让全世界叹为观止。这些都成了日本经济腾飞的关键因素。但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傅高义虽然不可能精准地预见到十年之后日本经济的急速衰退，不过在书里，他也已经以第三只眼窥探到了日本文化和经济发展中不少明显的弊端，例如为了提升国力而过于急功近利；工作中过度服从上级而造成本可避免的混乱；较为排斥自由创造的文化氛围等。这些短板可能正是日本经济后来迟迟未能走出危机的关键所在。美国经济则在2000年之后的互联网时代大放异彩，归根到底，创新的力量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