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海鲜踢爆奴隶劳工丑闻

2015-10-28 09:26:10

来源: 时代周报

你可能从未想过，你在高档餐厅里所吃的海鲜或许来自于一艘使用奴隶劳工的泰国渔船。长期以来，泰国、印尼等东南亚国家的捕鱼业普遍存在虐待捕鱼工人的现象，这些劳工的境遇与奴隶无异

监管缺失的全球供应链

血汗海鲜踢爆奴隶劳工丑闻

时代周报记者高扬

你可能从未想过，你在高档餐厅里所吃的海鲜，或许来自于一艘使用奴隶劳工的泰国渔船。长期以来，泰国、印尼等东南亚国家的捕鱼业普遍存在虐待捕鱼工人的现象，这些劳工的境遇与奴隶无异，随着美联社历时一年的跟踪和报道，这一问题终于引起泰国政府的重视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我父母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25岁的亭林敦说。5年前，他被骗到泰国，接着被卖到一艘驶往印尼的渔船上。今年4月，印尼东部本吉纳村的奴隶渔业被美联社记者曝光后，他与家人团聚的希望终于成真。本吉纳村的奴工是第一批得以回家的人，印尼政府在这里关闭了一家市值数百万美元的捕鱼公司，逮捕了至少9名嫌犯。

本吉纳村的数百名奴工只是东南亚黑暗海鲜业的冰山一角。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供应链里，你无法知道端上餐桌的鱼是由谁捕捞的，从而掩盖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吃的可能是奴隶捕来的海鲜。

其实早在2014年，英国《卫报》就曾报道过东南亚的血汗海鲜问题，不过，大规模的营救始于今年4月的印尼本吉纳村。目前为止，这是美联社报道最明显的成果，迄今已有2000多名奴工因此获救，他们来自缅甸、老挝、柬埔寨、泰国等多个国家。不过，他们回家时都身无分文—这意味着经历长久的身心创伤后，面对依然贫穷的家庭，他们仍要去寻找新的工作。

现代奴隶岛

本吉纳所在的阿拉弗拉海是世界上资源最丰富的渔场之一，这片海域虽然属于印度尼西亚，但吸引了各地的非法渔船，包括泰国船只。本吉纳由两座小岛构成，位于澳大利亚以北400英里处，大约3500人生活在这里。这个偏僻的小岛在雨季根本无法抵达，直到今年4月，这座岛上才建了一座信号塔。

本吉纳村的奴工们多数来自缅甸，他们上了泰国渔船后就被强迫劳动，所捕的海鲜先运回泰国，在这里，血汗海鲜与其他海鲜混在一起，然后进入全球市场。

这些海鲜最终也会出现在美国大型零售商克罗格（Kroger）、喜互惠（Safeway）、沃尔玛（Walmart）及美国最大食物经销商Sysco的商店里。知名的宠物饲料厂商Fancy Feast、Meow Mix及爱慕思（IAMS）也是这些“血汗”产品的客户。同时，这些海鲜也流向欧洲、亚洲等国。

在一年多的调查中，美联社记者在本吉纳村采访了40多名奴隶劳工。他们被迫每天工作20-22个小时，只能得到微薄的报酬，甚至什么都得不到。如果有所抱怨或者偷懒，船主就会对他们拳脚相加，甚至用有毒的鱼尾鞭打他们。

奴工们表示，被虐待的轻重取决于船主与助手。40岁的昂南文在两年前离开了缅甸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在渔船上的一些同伴已在绝望中投海自尽。昂南文说，最痛苦的是在船上的冷藏室里工作，温度低至零下39摄氏度，但没有御寒的衣服。“非常冷，我们的手像火烧一样，”他说，“谁还去管有没有人死掉呢？”

大量劳工反映，许多人在船上致残甚至丧命。“如果美国人、欧洲人吃到这些鱼，他们应该记住我们”，一位从本吉纳逃脱的30岁劳工说，“海底肯定尸骨如山，可以堆成一座小岛，死的人就有那么多”。有些劳工被埋在岛上的雨林里，死时的姓名仍是被骗上船时船主所起的假名字。

据美联社记者调查，一些劳工被船主抛弃在本吉纳岛上，靠给船只卸货为生，这些人长期被困孤岛，可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10年、20年之久。有些人逃进小岛内陆的雨林里，不但要忍饥挨饿，还要提心吊胆地躲避船主的追捕。

缺乏监管的全球供应链

美联社记者通过卫星全程追踪了本吉纳血汗海鲜的运输过程。海鲜被捕捞上船以后就被集中到一艘冷藏货船上，这艘船属于一家名叫银海冷藏的泰国公司（Silver Sea Reefer Co.）。15天后，这艘船抵达泰国最大的渔业中心龙仔厝。美联社记者通过跟踪运货的卡车发现，这船海鲜流向了不同的公司，其中包括几家泰国渔业巨头，如泰国联合冷冻品有限公司（Thai Union Frozen Products PCL.）、翠鸟控股有限公司（Kingfisher Holdings Ltd.）。

前者是泰国最大的海鲜公司，直接向沃尔玛供货，并向Fancy Feast, Meow Mix and Iams等美国家居品牌供应猫粮，泰国联合公司回应称对践踏人权的行为表示谴责，但很难确保海鲜供应链是100%干净的。

另一家公司，翠鸟控股的冷冻及罐装海鲜产品销往世界各地，根据美国海关的海运提单，翠鸟控股公司每月出口100吨海鲜到美国，这些海鲜经由斯塔维斯海鲜等美国分销商流向下游市场，其中包括美国最大的食品零售商西斯科。

反奴隶贸易项目伊萨拉计划（Project Issara）的负责人丽萨·泰勒指出，血汗海鲜可以在一些节点上偷偷流入供应链，例如渔船的买卖过程中，或者在加工厂与正当海鲜混在一起。“泰国的海鲜交易往往登记不完善，所以很难估计超市货架上的海鲜里究竟有多少是血汗海鲜。”丽莎说道。

在对外的声明中，西斯科及斯塔维斯海鲜公司都宣称不会购买血汗海鲜，但谁都无法分清是否有血汗海鲜买通过他们流向市场。事实上，来自印尼小岛本吉纳的血汗海鲜自从登上泰国码头的那一刻起，就抹去了自己的来历。

近年来，随着东南亚出口业的增长，缅甸、柬埔寨和泰国的年轻劳动力越来越不愿意从事危险工作。这种情况下，专门寻找、招募非法移民劳工的人开始采用更为残酷的手段，据一名匿名的移民经纪人透露，他们不光雇佣儿童与残疾人，谎报工资，甚至绑架移民。泰国劳工权益促进基金的一名经理帕提玛说，这些移民通常被卖给泰国渔船的船主或者上面的公司，一个人一般卖1000美元。

泰国政府表示正在处理这一问题，泰国总理巴育·占奥差在5月宣布，将打击人口买卖作为首要任务。然而，血汗海鲜的问题如今变得越来越难处理，英国环境公平基金在今年2月发表的一份报告表明，过度捕捞、滥用非法渔船已经使泰国海域成为世界上过度捕捞最严重的地区之一，随着近岸渔业资源的枯竭，渔船不得不到更远的国际水域或他国水域捕捞。对捕鱼公司来说，长途捕捞意味着成本的增加，使用奴隶劳工来降低成本便成为一种选择。

人权观察亚洲分部副主管菲尔·罗伯森表示，泰国政府高调宣布打击人口买卖，清理渔船，但其大部分行动却止步于泰国水域之内，而大量渔船在境外水域非法使用奴隶劳工。

据美联社报道，今年5月，泰国政府在一份报告中表示将建立新的非法移民登记制度，对海鲜捕捞业实施更严格的劳动条例。不过1个月后，泰国政府便投票反对联合国一项针对强迫劳动的协议，泰国是唯一反对这一协议的国家。

泰国是美国最重要的海鲜供应方之一，泰国海鲜业每年出口额达70亿美元，其中20%都去了美国。2014年，由于打击人口贩卖不力，泰国被美国列入2014年人口贩卖报告黑名单，这可能导致美国取消对泰的国际援助。2015年4月，欧盟将泰国定为“不合作”国家，因为泰国对自己的渔业监管十分不力。

从东南亚进入泰国鱼市的海鲜，有20%的出口额都流入了美国市场。

追溯来源

美联社的报道引起关注后，今年3月下旬，奥巴马政府宣布建立可追溯程序，使海鲜从捕捞到进入美国市场的全部过程都能够被追踪。今年8月到9月，在三起集体诉讼案中，包括生产猫粮的爱慕斯、零售商好市多等在内的多家美国公司被控告销售使用奴隶劳动的海鲜产品。

众议员克里斯·史密斯说：“东南亚的奴隶劳工渔业是可怕的事实，各家公司不能再推卸责任了，这是无法令人接受的。”

9月25日，因为销售奴隶劳动得来的海鲜产品，泰国最大的海鲜企业泰国联合集团（TU）及其美国子公司在加州被起诉。10月5日，绿色和平组织在全球发起运动，敦促泰国联合集团尽快采取措施消除虐待劳工的行为。

赫芬顿邮报援引欧盟相关报告称，由于非法、未监管捕鱼而带来的全球经济损失估计在每年100亿-235亿美元之间。

建立一个可追溯的供应链，不光有利于劳动者和消费者，也是新的市场机会。渔业电子平台FISH2.0的负责人莫妮卡·杰恩说：“我们在可追溯性这一点上看到了商机”，她表示，可追踪的海鲜具有更高的市场价值，商标、条码等让人们清楚了解鱼从哪里来，由谁捕捞，由谁经销，这都会提高产品的价值，为供应商打开新的市场，拓展市场边界，并降低投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