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日明：私立幼儿园转公办——政府不能越过市场的界

2013-05-16 05:25:28

来源: 时代周报

聂日明

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近日，广州市天河区教育局发布通告，收回区内19所配套小区私立幼儿园的场地，转型开设公办幼儿园，原址的民办幼儿园注销。新开办的公办幼儿园实行“就近入学，电脑派位”，非本学区的幼儿只能另择他处入学。这一决定不仅让此前预报名的家长措手不及，更影响了非本学区的学生的入学计划，引起不少家长的质疑。

为什么天河区要把私立幼儿园收回改为公办？业内猜测是因为天河区此前公布的区属公办园面向社会公开的仅有85个摇号学位受到社会普遍质疑。这一现象不独天河区存在，招生计划显示，广州市16所公办园，招生计划数为1110个，但面向社会公开电脑派位的共有654个。其中，市公安局直属单位民警子女报名人数已超市公安局机关幼儿园招生计划，因此市公安局机关幼儿园无剩余学位向社会派位。

以前公办幼儿园只接受政府机关公务员的子女，享受政府补贴，现今不得不对社会公开，原本是一种进步。但公开以后，却无更多米来下锅，民愤反而更大。

对于本学区急着入学的家长来说，私立改公办是一件好事，不仅意味着可以参加电脑摇号、就近入学，不用再满市去寻找私立幼儿园了，还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因为政府对公办幼儿园有着不菲的补贴，里面住着很多公务员的子女呢，怎么可能贵呢。

但此举可苦了学区之外的家长了，也苦了住在学区却没派上位的家长。如今，幼儿园学位紧张，私立的幼儿园虽然贵点，但胜在服务好，也不用担心没书读。私立转公办以后，非本学区的学生，就算有钱，也是入不了园的。本学区的学生也没好到哪去，录取与否完全靠中奖，5月3日下午，市属公办园首次电脑派位，5545人争夺654个学位，中签率仅为11.8%。个中的忐忑与紧张，不参加电脑派位、直接入学的公务员家长是体会不到的。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尽管广州市表示，要逐步扩大市属公办园的面向社会公开招生的比例达至2016年的90%，但就读公办幼儿园仍是一个奢侈的想法。2010年底，广州全市民办幼儿园1298所，占全部园数的84.73%；民办园27万多人，占79.34%。即使达到《广州市学前教育三年行动计划(2011-2013年)》公办园占比超过30%的规定，仍然意味着有70%的幼儿要读高价的私立幼儿园，就是因为他们是外地人的子女，或者因为他们是运气不好的本地户籍居民。

除非把所有的私立幼儿园全部转为公办。天河区就是顺着这个逻辑决策的，但公办园规模的扩张会带来学前教育预算增长，财政部门能否承担？以2013年市财政预算为例，本级政府教育预算35亿元，学前教育就占3.1亿元，其中20多家公办园分到2亿元，其余的上千家私立园分到1亿元，预算约束致使政府不可能把所有的私立园都转成公办。

谈及幼儿园改制时，广州市财政局局长袁锦霞曾解释：“大家对机关幼儿园的关注重点不应该停留在预算安排上，而是要监督其招生对象的范围。”招生过程是否公开、公平诚然重要，但很明显，是否对学前教育进行补贴才是问题的根本。现有的逻辑是，只要对公办园补贴，就会引发教育的价格扭曲，就没法满足所有幼儿的入读公办园的需求，就会形成一部分幼儿获得补贴，而另一部分幼儿只能读高价私立园，这是没办法公平的。要公平，就只能全部改为私立幼儿园，让家长们自掏腰包，选贵的选便宜的悉尊他们自己的支付能力。

回过头，我们再来看事情的缘起，正是因为政府机关把幼儿园作为公务员福利，使得公务员子女享受了高额的财政补贴。但在政府信息公开的今天，公务员无法再独享这一福利。这时政府有两个选择：要么砍掉这一福利，要么扩大这一福利。袁锦霞局长的意思是，包括公务员在内的这个福利不应该取消，而应该让分配更加合理一些。只是我们能相信政府分配资源的公信力吗？过往太多的经验告诉我们，紧缺的资源在政府手里，不是被内部人私分了（面向内部员工招生），就是滋生腐败的源泉（倒卖招生指标），以前的模式是前者，以后面向社会招生的结果恐怕是后者，如果有择校费之类举措的都能算得上是公开透明的。

以幼儿园为主的学前教育没有进入国民教育序列，不应该享受与义务教育比肩的补贴。我们需要厘清的是，幼儿教育是不是普遍服务，成本是否应该由财政承担？幼儿园全部公办，需要的财政补贴规模是惊人的，必然意味着我们要交更多的税、承受更多的税负。这在现阶段并不是一个现实的选择。幼儿园学费为什么这么贵？家庭规模变小，小夫妻往往与父母分居，让父母带孩子越来越不现实。花钱找住家保姆吧，每月花费需要数千元，还不放心。此前的幼儿园更像是幼儿托管服务，小孩好动、难带，入读幼儿园还有同群效应、增加社交能力等附加值，费用当然不能低了。由谁来托管，这本应该是市场选择的行为，让政府来托管幼儿、当家庭保姆就更说不过去了，政府应当知晓自己的职责，不能越过市场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