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逃离“欧猪” 欧元区分裂加速

2012-10-11 03:35:38

来源: 时代周报

资本抽离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个队伍人群庞大，其中不仅有富裕阶层，也有用脚投票的中产人士。在经济不振、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欧元区外围国家，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有些”恐慌。

本报记者韩玮

据说，时下的西班牙，工作之余的人们大多筹划着同一件事—订一张英国廉航（EasyJet）的机票，去伦敦的大银行开户头，办存款。

此前，5月9日，西班牙第三大银行银基亚（Bankia）最终陷入困境，提出实现部分国有化的救助申请。这一“噩耗”进一步挫伤市场信心，提款潮加剧。

9月4日，野村证券在一份给客户的报告中指出，6-8月，西班牙流失的资金量高达GDP总量的52.3%，超过了亚洲金融危机时资本外流最严重的印度尼西亚创下的23%的纪录。

同样，希腊的私人存款也以意想不到的速度下降。5-6月间，该国“出逃”的银行资金达到153亿欧元，尽管7月份回流32亿欧元，但不及前者的四分之一。

与此同时，德国、法国等欧元区核心国的存款却在不断增加，成为从外围国家撤离的资金的避风港。而不少学者担忧，这种资金流动或将加剧核心国与外围国的两极分化，阻碍欧元区的经济复苏。

资本抽离欧猪四国

趋利避险是资金的本性。彭博社的数据显示，直至7月底，希腊的银行存款在过去一年内缩水19%，420亿欧元；西班牙的降幅为10%，2240亿欧元；而爱尔兰和葡萄牙则分别减少9%，370亿欧元和8%，220亿欧元。

而且，资本抽离的速度越来越快。譬如，今年1-7月，西班牙银行资金流失的比例达到7%，幅度较之前的6个月增加3%；葡萄牙的情况是从1%上升至6%，而爱尔兰则是从2011年下半年的零“出逃”突然上升至今年前6个月流失10%的水平。

据《纽约时报》9月的报道分析，这些资本大多通过外国投资者抛售股票、债券以及当地民众转移存款两种途径“出逃”。这个队伍人群庞大，其中不仅有富裕阶层，也有用脚投票的中产人士。在经济不振、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欧元区外围国家，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有些”恐慌。

甚至，在希腊、西班牙当地的电视、报纸上，阿根廷2001年实行的“小畜栏”政策（Carralito）已成为议论之题。彼时，面对债台高筑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拒绝提供救援贷款的局面，阿根廷为控制存款流失，一度采取限制提款和冻结存款的措施。而今，欧洲重债务国的经济学家已经开始讨论效仿阿根廷的可能性。

这一场愈演愈烈的资本外逃，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肖立晟看来，至今已经历三个阶段。“从欧债危机爆发至2011年7月意大利、西班牙‘沦陷’之前，这一阶段的资本走向主要是由希腊、葡萄牙、爱尔兰等外围国进入核心国德国、法国。”

肖立晟告诉时代周报，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爆出危机之后，欧元崩溃的预期随之加强，从外围国家撤出的资金除了流向德法，也开始进入英国、美国寻求风险庇护。与此同时，外围国家又经历了去杠杆化的过程。部分海外资本迅速回流，大致抵消了外逃的资金。因而，过去一年内，整个欧元区的资金基本处于平衡的状态。

然而，今年年中，西班牙的情况一度恶化，10年期基准国债的收益率飙升至7.6%的历史高位。而数据也显示，2012年7月，西班牙的存款流失达到750亿欧元之高，总量相当于该国经济总产值的7%。“在这个阶段，随着投资者的忧虑情绪加重，除了投靠德法，大量资金涌出了欧元区。”肖立晟说。

但很快，9月初，欧央行主席德拉基宣布，欧洲央行将实施无限制购买成员国国债的计划，拯救受困国家。这番入市干预的动作在肖立晟看来，可以有效抑制资本外流，从而基本消除了近期欧元崩溃的金融风险。

事实上，在私人资本大幅流出的同时，欧元区的官方资本一直致力于通过SMP（证券市场计划）、LTRO（长期再融资计划）、MOT（货币直接贸易计划）等渠道予以补给。例如，7月底，欧洲央行位于法兰克福的新总部就向5个外围国家提供了总共8200亿欧元的低息贷款。

“对于欧元区外的国家而言，当资本大量外流，资本市场便会出现恐慌，进而导致国际收支危机，但在希腊、西班牙等国，由于欧央行不断输入官方资本，整体的资金流失情况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肖立晟说。

两极分化加剧

虽然“欧猪四国”遭遇存款流失，但同属欧元区的核心七国，包括德国、法国等，它们的银行存款不减反增。据彭博社统计，截至7月31日，上述数值在过去一年增长3000亿欧元，与外围国家流失的资本规模相当。

“资金吃紧的债务国继续流失资金，债权国反而进一步吸收资金，这种趋势对于解决危机没有益处，甚至可能会加重恶化的程度。”9月24日，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伍贻康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表示。

实际上，存款快速外流的局面迫使欧元区的重债务国需要支付高昂的利息才能挽留资金，而这也间接推高了借贷利率。欧洲央行的数据显示，2012年7月，希腊银行向非金融企业提供贷款的利率均值已超过7%，西班牙与意大利则分处6.5%和6.2%的水平。相比之下，德国、法国及荷兰的借款利率则仅有4%。

“外围国家的商贸企业可能需要多支付1%-2%的利率才能筹集到资金，鉴于此种分化，欧元区的经济很难恢复增长。”苏格兰皇家银行欧洲信贷研究主管阿尔伯特·加洛（AlbertoGallo）表示。

与此同时，对于欧元区中经济表现最为优秀的德国来说，资金流入还意味着另一重风险。“这种区域性的资金流动会助推德国的通胀率，而且目前，美国与欧元区都推出了新的量化宽松政策，这或将加剧全球能源和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德国可能还要面临输入型的通货膨胀压力。”

而核心国家的通胀率上升并不利于欧债危机的解决。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张明告诉时代周报，“目前，外围国家经济不景气，他们希望欧元区未来能够出台降息或者继续放松货币的政策，但若德国的通胀率上升，他们必将反对宽松。如此，欧元区内部的分歧便会加深。”

其实，在欧洲这个共同货币区内，核心国与外围国一直没有趋同，如今，伴随资本流动，分化的趋势依然延续。譬如，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3月底，德法两国银行在过去一年里大大削减了对欧猪四国银行的同业拆放资金，规模达到1000亿欧元，与此同时，核心国家的银行纷纷减持外围国家的国债，而外围国家则不断增持本国国债，欧元区的信贷分化因而加剧。

事实上，今年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曾对欧元区金融体系的分化发出警告，认为这将导致欧洲利用共同货币组建经济一体化的效果大大减弱。

“目前，整个资本的基本流向还是在欧元区内循环，从外围国家进入核心国家，这种流动的确会导致双方在资产价格、经济走势等方面加剧分化，加深欧元区的内部矛盾。”在张明看来，这样的趋势给欧洲一体化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而且，很难“逆转”。

“欧债危机的爆发本身就说明了区域分化、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为了应对这种失衡的增长，欧盟需要出台一些财政政策，通过财政的转移支付，由核心国家向外围国家提供资源，帮助后者提高竞争力。然而，欧元区是一个非常松散的政治联盟，核心国家的选民并不支持上述方法，而核心国家对外围国家的帮助又要以后者上交一部分财政主权作为前提，这也招致外围国家的反对，故而，欧元区的两极分化很难消除。”张明说。

解体的风险

深度分化的后果将是欧元区的解体？

“目前，市场上最大的疑问是希腊作为一个竞争力最差的外围国家是否会退出？欧洲的经济学家大多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欧洲一体化逆转将是一个重大的挫折，但美国的学者倾向于认为，希腊的出局只是时间问题。”

张明告诉时代周报，某种程度上，希腊的去留取决于核心国家的态度，如果德国愿意在不提出太多强硬要求的条件下多给希腊提供一些援助，那么，后者就不会离开。

其实，关于欧元区解体的预期一直存在，而多位接受采访的中国学者认为，从最近两三个月的发展来看，情况有了一些温和的好转。

“虽然私人资本不断从外围国家撤离，但官方资本替代了它的角色，自核心国输向外围国。这个循环使得债务国获得了及时的输血。尤其是9月初欧央行承诺无限制购买国债的举动，这使得至少在今年以内，欧元区的金融风险已基本消除，市场会处于一个相对平缓的时期。”肖立晟认为，欧央行目前的态度值得注意，它们已开始致力于消除欧元崩溃的风险，因而，欧元区解体的可能性在缩小。

尽管如此，欧元区经济增长的步伐依然踉跄。9月2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Markit欧元区9月PMI指数从8月的46.3降至45.9，创2009年6月以来的最低。

而此前的8月份，意大利的制造业活动降至10个月以来的低点，该国经济已显示深度衰退。甚至，连欧元区经济火车头之一的法国，经济处境也趋向恶劣，该国的企业活动在9月大幅恶化，萎缩速度达到2009年4月以来的最快水平。

“实际上，在欧盟实行入市干预之后，外围国的银行获得了大量融资，但国内贷款需求微弱，经济增长始终缺乏动力，换言之，官方资本的注入仅仅维持了外围国家资本市场的稳定，并没有促成实际的经济增长。”

肖立晟认为，欧元区恢复增长的困难很大。一方面，因为整体经济都在去杠杆，财政还在紧缩，融资成本很高，投资者没有机会，民众亦无信贷需求；另一方面，第三季度以来，全球经济都在放缓，这又使得欧元区外需不振。

“但是，一个国家如何才能偿还债务？必须依靠经济增长。所以，如果没有增长，欧洲央行所做的一切努力只能延缓债务而不能根治危机。”肖立晟说。

而在张明看来，除非欧元区能够出台一些“比较痛苦”的调整方案，增强外围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和偿债能力，否则，外围国与核心国发展失衡的问题依然存在，危机爆发的风险也没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