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逃离的一代”

2012-08-23 06:33:19
来源: 时代周报
随着欧元危机的持续,意大利的情况变得更加不容乐观。但比经济形势更让人绝望的是,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输家。带着理想落空与巨大失望,很多在意大利国内找不到理想工作

本报记者 马欢 实习生 刘小芹 卢希

随着欧元危机的持续,意大利的情况变得更加不容乐观。但比经济形势更让人绝望的是,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带着理想落空与巨大失望,很多在意大利国内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年轻人被迫移居海外,寻求更好发展。

政客与年轻人两重天

在一个炎热的夏日,欧洲的政治家们在罗马聚首。他们在美第奇家族的一座能俯视整个城市的山顶别墅中,站在波鲁菲摩斯(希腊神话的一位独眼巨人)的巨幅壁画下,发表了他们要拯救欧洲的宣言:为了“增长”和“纪律”,我们做好了准备。会谈令人相当愉快,然而,他们没有签署任何实际的协议。

他们描述的未来听起来令人沮丧:尽是承诺和保证。这时,有一个刺耳的数字在接待厅里回响:36%—意大利目前的年轻人失业率,史上最高。意大利总理马里奥·蒙蒂说出这个数字后,认为这是“无法接受的”。

会议结束之后,四位领导人—蒙蒂、德国总理安吉拉·默克尔、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以及西班牙首相马里亚诺·拉霍伊—在种满黄杨木篱笆的迷宫花园里合影留念。这四位站在罗马雕像前摆姿势的欧洲大政客的平均年龄是60.25岁。欧洲的年轻人信不过这些政客,毕竟,面临着漫长未来的正是这些年轻人。

同一天晚上,一大群人在特斯塔乔区的旧屠宰场聚会,隔壁是有机食品市场和为富人服务的商业中心。他们称之为“其他经济”—与他们没有交集。

电影制片人古斯塔夫·霍非和卢卡·拉贾齐拉起了投影屏幕,他们在这里放映他们的新电影《意大利:爱她还是离开她》,这部影片目前还没有在意大利国内大范围放映。影片讨论一个十分私人的问题,同时也是政治意义上的问题:作为一个意大利年轻人,应不应该离开意大利。而这关乎意大利的未来。

影片意外地在国际上大获成功,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放映了好几个月,场场爆满,而且长居最受观众欢迎榜。后续的讨论中,36岁的霍非和41岁的拉贾齐成了投诉箱,移居国外的意大利人纷纷向他们诉说对家乡的思念。

影片是两年前拍摄的,当时的总理还是贝卢斯科尼。两位制片人当时并没有预见到两年后的情形,但现在,在肆虐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之中,他们发现自己恰好问对了问题,问对了地方。“意大利已经成了一种象征。”霍非说,“在这里,这一代人的未来决定着整个欧洲的未来。”

默克尔、奥朗德和拉霍伊各自启程回国时,电影里,穿行意大利的旅程也正在开始。一位僧侣,一位诗人,一位同性恋政治家,以及罢工的工人们,抗议的妇女们,都在寻求留在国内的理由。人们看到的是竞选活动中的贝卢斯科尼,热衷猎奇娱乐的电视节目,以及无处不在的阴郁气氛。人们想知道,这样的意大利是否还要爱它?

一位年轻女观众在工作人员的灯光中站起来,说:“这已经不再是离开或者留下的问题了。”她说她给过意大利太多的机会,但“意大利不要我”。说到她要在8月初搬到伦敦时,她的语气接近哽咽。“永远离开。”她说,“我别无选择。”

逃离海外的年轻人

第二天,那位女观众亚历山德拉·贝托里尼,骑着她的天蓝色自行车在罗马的街道穿行。她说她会想念罗马喷泉的水声,想念那些狭窄街道上小吃的香气,还有滑板车的吱嘎声。思乡是意大利人共同的特征。

36岁的贝托里尼现在仍和父母住在一起,她是典型的意大利人所说的“返巢儿”。无论怎样努力,她总是不得不回家来与父母一起住。

她学的是建筑学,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后,自己创业,负责建筑工程项目。她曾受聘于一家工程公司。然而6个月以来她没有得到任何报酬,老板已经濒临破产。她给200多家意大利公司投了简历,但是没有收到一个回复。

但是上周,突然地,她得到了三个工作机会,从迪拜到伦敦,薪金是目前的两倍。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们喜欢我们意大利人的性格,很多人喜欢。”贝托里尼说,语气中带着炫耀,“我们灵活又能适应,我们懂得获得认可的艺术。”她再次跨上自行车,说她觉得在“祖国最需要我的时候”自己不得不走,那是她个人的悲哀。

最新的情况实际上让人不安。意大利的年轻人不被视作人才,而是被当成负担。25岁以下的年轻人的失业率已经长期在20%附近徘徊,现在,这个数字已经飙升至36%—让总理蒙蒂感到十分担忧的数字。而在南方,西西里岛和卡拉布里拉区有几个城市的失业率甚至超过了50%—与西班牙和希腊一样高。

这和意大利极端不公平的劳动力市场是有关的,永久的、几乎不可改变的用工合同保护50-60岁的老人,相反,年轻人的薪金微薄,签的是定期雇用合同,一旦遇到经济危机最先被炒。实际上,这样就不难理解35岁以下的意大利人三个中有两个是“啃老族”,仍然与父母住在一起。不足1000欧元(1250美元)的起始月薪,高得惊人的房租,他们别无选择。

年轻人仍坐着冷板凳—当无期限实习生,被视作没有能力做任何更多的工作。“他们对未来没有期待。”自由主义报纸LaStampa写道,“他们的父母那一辈人应该退后一步,只有那样才是给这个国家的年轻人的‘唯一实在的礼物’。”又或者,像国家足球队教练切塞雷·普兰德利所说:“意大利已经是迂腐老迈的国家,也许我们只是单纯地还没有做好赢的准备。”

爱国但无法发展

意大利人热爱意大利这个国家,但又对它极其不满;怨言很多,却没有多少被认真处理的。未来哪儿都有,他们说,只是不在意大利。实际上,意大利存在一种通常只出现在发展中国家的现象:精英出走,或说人才外流。每年出国的意大利年轻人多达6万人,而且据估计,前100位顶尖的意大利学者和科学家半数在国外工作。

桑德拉·塞瓦格里奥是最先出走的那批人中的一个。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先是美国,然后去了德国巴伐利亚的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现在,她只在假期回来意大利观光旅行,或者像这次这样回来参加国际性的会议。

塞瓦格里奥是一个优雅、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暗夜里,她站在托斯拉纳一座废弃的修道院前,目光很少离开星星,她说意大利阻碍她的事业,留在意大利她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成就。

塞瓦格里奥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天体物理学家。她离开是因为像成千上万的意大利年轻人经历过的那样,她在这里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唯一的不同只是她有向一位美国记者讲述这一切的勇气。她曾经自豪地出现在《时代》杂志的封面,当时的标题是:《欧洲是如何失去它的科学明星的?》。那是在2004年,当时她36岁。意大利对国外的批评非常敏感。今天,塞瓦格里奥在意大利是名人—因为她公开批评她的祖国。

她在罗马附近的蒙特波尔奇奥天文台工作的时候,她只是卡拉布利亚来的一名女孩,有天赋,但是得不到重视。一位上级对她说:“你想发表你的研究成果?行,但是只能在我的名字下。”于是,她下决心离开。

更糟的是,当塞瓦格里奥终于得到一个固定职位,却被一位父亲告上法庭,那位父亲认为他的女儿才有资格得到那个职位。四年之后,法庭判塞瓦格里奥赢,但她早已经在巴尔的摩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得到一个教职。三年前,她和同事做出了一个轰动世界的发现。在德国的马克思·普朗克地外物理研究所,她证明早期宇宙星系的发展速度远比此前推测的要快得多。

塞瓦格里奥早已经将意大利远远地抛在身后,但她关心年轻的一代。“他们有能力。”她说,“但是积累不够。意大利缺乏观点的交换和人才的流动。人人都想离开,没有人愿意来。”

意大利成了欧洲发达国家中青年人出国谋求发展最多的国家。出国的主要是年轻的蓝领打工族和知识型年轻人才,他们主要的流向是美国、德国、英国、法国和瑞士等国,尤以赴美国的最多。年轻人才的外流使国家付出了巨大代价。

意大利《共和国报》的数据显示,意大利为这些年轻人从小学到大学付出的教育费用就超过17亿欧元,这是一种巨大的“软性资本的外流”。

针对这些学者的呼吁,意大利总统纳波利塔诺甚至发表公开信,呼吁青年人不要离开祖国。他说:“让我们一起来发展我们的国家,使我们的国家成为更高水平的先进社会。”

然而,如若不改善大环境,不管思乡的情绪如何热烈,年轻人们还是会带着巨大的失望与失落逃离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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