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著名战地摄影师法斯去世:影响战争进程的那一代摄影师

2012-05-31 11:19:22

来源: 时代周报

霍尔斯特·法斯
Horst Faas
1933-2012
德国著名战地摄影师，供职于美联社，以关于越战的摄影作品著称，曾在1965年和1972年两次获得普利策奖。1967 年，Horst Faas的腿被火箭炮所伤，终身要使用轮椅。2012年5月11日于慕尼黑去世，终年79岁。

芮虎

战争是他们的生命，越战战场上的那批杰出摄影师，又离开了一位。无论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大概没有哪一场战争像越战一样，受摄影师影响如此之大。这些奔跑在低空飞行的飞机下、在枪决瞬间旁边的人，用照片给远在欧美太平盛世沉迷享乐的人前所未有的战争的可怖震撼，掀起一波又一波遍布西方的反战抗议，最终导致了越战的结束。摄影师尼克·乌特（Nick Ut）拍摄的被燃烧弹打中而脱光衣服哭喊着奔跑的少女，是越战中记忆最深刻的画面。

这些常年在枪火下的摄影师，付出的则是自身安危的惨痛代价。刚刚于5月11日去世的德国战地摄影师法斯，曾伴随越南战争十余年，甚至受伤终身要使用轮椅。他的摄影作品永久地记录下战争的残酷及哀婉，并奠定了他在世界摄影界的名声。

战争紧随了他一辈子，他也与战争终身不即不离。“法斯是在我们过去几十年历史上几乎经历了所有战事的记者。”《纽约时报》的战地记者哈尔贝尔斯坦说过。他曾与法斯在西贡分租一幢房子，并肩穿梭在战场。法斯不仅仅是一名优秀的战地摄影师，还是资深新闻摄影编辑，在美联社工作近50年。

作为摄影家，他先后两次获得普利策摄影奖。一次是1965年拍的一幅越战摄影作品，画面上一群低空飞行的直升飞机和美军士兵正在丛林里突击，硝烟弥漫，险象环生；另一次是他和同事1972年在孟加拉一个足球场上抓拍的屠杀场景，士兵当众行刑，视死亡如游戏。直到今天，他是唯一一位单独获得这项大奖的德国人。

（图：1972年，法斯和同事在孟加拉一个足球场上抓拍到士兵当众行刑，视死亡如游戏的屠杀场景。这张照片为他赢得了第二次普利策新闻奖。霍尔斯特·法斯）

1967年，在柬埔寨边境，法斯的双腿被火箭炮弹片炸开，血流不止，几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幸亏一位美军军医及时给他止血。这位医生以为他会很快死去，他却奇迹般地活下来。多年后，那位军医再次看到他，吃惊地说，“你居然还活着！”

受伤的法斯从此不能亲临战地，就任美联社驻西贡办事处主任。1972年，他将另一位德国摄影师尼克·乌特（Nick Ut）拍摄的裸体幼女的照片发在头条位置，引起争议。这幅作品上幼女全身裸露，画面残酷骇人，不符合美联社的选用标准。法斯却坚持发表：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燃烧的衣服被她从身上扒下，伤势严重，和别的人尖叫着跑在公路上，身后弥漫着燃烧弹的烟雾。这幅作品在当年引起了美国社会以及全世界的持久震惊，并成了反对战争的符号。

次年，乌特因为这幅摄影也获得普利策奖。

（图：1965年，美军丛林中在突击，一群直升飞机低空飞行，险象环生，这张照片为他赢得了普利策新闻奖。霍尔斯特·法斯）

在这之前，法斯也曾让另一幅惊心动魄的图像轰动世界：西贡警察局长对一个怀疑是越共成员的人用手枪顶住其太阳穴并扳动了扳机。这次冷酷的行刑的摄影者是艾迪·亚丹姆斯（Eddie Adams），是1969年普利策奖的获得者。行刑的照片公之于众，几是前所未有，还是法斯的坚持，才让这幅作品问世。

对于同事来说，法斯是一个永不疲倦的策划人、完美主义者、学究。法斯毫不手软地拍摄战争造成的死亡。他曾经声明：“杀人，本是战争的愿望。”

其实，法斯童年就陷于战争中。他于1933年出生在柏林，亲身经历了“二战”，是毁灭与血腥的见证人。1951年，18岁的他高中毕业，就应聘到一家新闻摄影机构，开始在慕尼黑，后来跑遍了整个德国。

（图：1969年，一名南越妇女在丈夫的尸体前嚎哭，她的丈夫和另外47个人的尸体在一个万人坑中被发现。霍尔斯特·法斯）

1956年，他开始供职于美联社，四年后自愿冒险去了正在爆发激烈内战的非洲刚果，只买了单程机票。他拍摄了刚果总统鲁姆巴活着的最后时刻，几小时之后，鲁姆巴就被叛军谋杀。“刚果是记者的练兵场，后来我们都去了越南。”后来，他如此评价在刚果的摄影工作。

之后，他去了阿尔及利亚，拍摄了不少反法国的独立战争的照片。然后，他就到了越南战场，在越南几乎度尽余生。其间，他还用相机记录了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之间发生的赎罪日战争。

1971年12月，孟加拉独立的日子，他在达卡经历了处决罪犯的血腥场面。军人手持带刺刀的步枪，用刺刀对准犯人，行动优雅，好像跳芭蕾舞。他没有刺对方要害部位，而是刺在旁边。他不是要立即处死枪下的人，而是要尽可能地折磨他。另外的士兵也轮流去像这位残酷的同袍那样表演。旁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士兵看见了法斯和照相的同事，要来收缴他们的相机，他们立即逃离。

（图：被燃烧弹击中的小女孩赤身裸体哭叫着奔跑，成为反越战的图腾。尼克·乌特摄）

1972年，他还在慕尼黑亲历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游击队绑架以色列运动员的事件。

1976年，他回到伦敦，不久后开始担任美联社驻欧洲、非洲、澳大利亚和近东办事处摄影室主任。

2011年，法斯接受德国之声电台记者采访时说：“如果我没有去越南，今天还是一个在不莱梅或者什么地方的小编辑，也不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图：西贡警察局长对一个怀疑是越共成员的人用手枪顶住其太阳穴并扳动了扳机。艾迪·亚丹姆斯摄）

法斯们的越战图片，永久地颠覆了战争摄影的传统概念。他们的作品没有老一辈同行，包括卡帕的摄影表现出来的那种“美学风格”。在卡帕们的镜头下，即使死亡，也是充满英雄气概的，战争是展示英雄主义光辉形象的前台。德国摄影教授厄贝尔特称，“他的照片不是英雄主义的战争图画。展示的世界是没有美化过的，是血腥而丑恶的战争，正如战争本来的样子”。

上世纪90年代，法斯花了5年多时间，和朋友一起编辑出版了一部摄影集子《安魂曲》，作为向在越战中双方死去的135名摄影师致敬。其中，劳仁特（Michel Laurent）是和他一起在达卡摄影的人，1975年成为最后一位死在越战战场上的记者。美国在越南战争中的美军总司令韦斯特莫勒兰德（Westmoreland）在撤离越南后给法斯写道：“亲爱的霍尔斯特，整场悲剧都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