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医院改革，市场化并非万能灵丹
备受关注的《关于公立医院改革试点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在
国务院常务会议强调公立医院改革的原则是：坚持公立医院的公益性质，通过改革构建布局合理、结构优化、富有效率的公立医院服务体系。《新世纪周刊》在相关报道中说，之前卫生主管部门一直强调把“公益性质”作为公立医院改革最根本的原则，引起了部分医院管理者的担忧，有业者呼吁，不能过度强调公立医院的公益性，而不去研究如何提高它的效率。言外之意，虽然指导意见亦强调效率，但将“公益”原则放在首位，颇为不妥。
那要怎么办？把公益放在效率之后，甚至绝口不提？这样一种观念的提出，显然和自由市场经济理念风行数十年有关，虽有金融海啸的教训，仍不能改变已根深蒂固的立场。在我看来，市场有其资源配置的效率与效益，但将其神化为无所不能，则未免过分。尤其是，医疗市场有其不同之处，譬如病人与医生间的“信息不对称”无法靠市场机制解决，而如果完全依照市场原则，必将有很多贫困人口的基本医疗需求得不到满足，损害公众健康权利。
公立医院的存在，本身有对市场机制纠偏的意义，虽然它自身造成的问题有时并不比它所能解决的更少。所以谈及公立医院，无法回避它的公益性，如果公立医院的改革以取消公益性为方向，绝对是普罗大众的灾难。不能过度强调公立医院的公益性，而不去研究如何提高它的效率—这样的反诘，本身是一种歪曲，指导意见并没有回避提高效率的问题。
核心在于，公立医院的公益性如何体现？效率又应如何提高？在政府投入逐年下降、公立医院体制滞后的现实情境中，相关解决方案的提出，很容易只沦为一种表演。此次公立医院改革试点确定了五项主要任务，包括优化公立医院布局，改革公立医院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监管机制，改革公立医院补偿机制，加强公立医院内部管理，加快推进多元化办医格局。方向不错，但如何具体落实，尚需检验。
此轮医改，将取消药品加成作为一项降低患者开支的改革手段，有媒体将药品加成取消后的经费缺口如何弥补上升到“决定改革的成败”的高度。经费缺口的弥补，主要无非来自两个方面：政府补偿和让患者以其他方式（如提高医疗服务价格）埋单。既然强调公益性，那可选项应为前者。政府这些年在“放权让利”、“市场化”的旗帜下，放弃了太多本应由自己承担的责任，是时候重新改过了。
但亦有媒体认为，药品加成取消，恰是医疗服务价格市场化的契机，只有医务人员的服务价格由市场定价，才能够走活医改这盘棋。为什么只有医疗服务价格市场化，才能走活医改这步棋？这恐怕只能归之于对自由竞争机制的一种盲目信仰，无法得到普遍的验证。而可立即验证的是，医疗服务价格市场化—说白了就是提高医疗服务价格，让患者为此埋单。在“看病难、看病贵”已是时代社会的主要症候情势下，这样的经济理性显然和人们的常识理性相悖。
医疗问题的复杂性，可能不是把某一经济学理论拿来生搬硬套就可解决。经济学的很多假设，其前提本身带有乌托邦色彩，譬如“完全自由竞争市场”，在现实中并无立足之地，把它当做圣经就是你的错了。即便以富饶和人口密度低的美国为例，仍然有大约两成的民众成为医疗服务受益群体的缺席者。以中国的发展水平和人口密度，将医疗服务完全推之于市场，可能存在的问题只会更多。
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政府的无限介入。困境在于，在医疗供需价格和公众健康权利这一问题上，没有简单答案。经济学理论有时貌似很唬人，但常识有时更重要。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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