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回忆录》不掩饰、不修改

2010-01-14 04:05:44

来源: 时代在线网

“基本上没删改，一个字没改不敢说，因为‘匪’字都去掉了。个别地方略有删节，以省略号表示，但不影响大局，史实主体没有受影响，不仅没伤筋骨，连肌肤、原貌都没伤。可能陈家还多少有点想法，但我想他们应该能够理解。”

作为《陈诚回忆录—抗日战争》一书的序言作者、华中师范大学前校长、近代史专家章开沅是此书大陆出版的主要推动者。生于上世纪20年代的章开沅与陈诚的女儿陈幸、女婿余传韬私交甚笃，对“石叟丛书”早就心向往之。回忆录在大陆面世，且下笔时斟酌许久的序言与正文“都未删减”，章开沅自称“很满足”。

知难而进，自找麻烦

章开沅最早听闻陈诚先生的“石叟丛书”，是在30年之前。1979年他首度访问美国时，有台湾旅美学者向他推介此书，遂心向往之，为其公私文献收藏之丰富深感惊羡。“石叟文献是非常了不起的大资料，回忆录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余是陈诚收藏的各种档案、文献，也包括他的家信、日记等等。它的重要性不一定能跟蒋介石日记相比，但从总量跟实际内容来讲，可能也不下于蒋介石日记。陈诚特别喜欢保留东西，什么都保留，特别难得的是经过这么多事变、战乱、迁徙，还保存了那么多。而且他并不保守，保留材料就是为了给别人利用。1979年我就知道是可以利用的。”在电话那头，章开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初识石叟文献庐山真面目已是1995年。作为陈诚回忆录整理、出版的主要人物，陈诚的女婿余传韬与章开沅私交甚笃。余传韬是湖北黄陂人，每年都会回乡省亲、上坟，且必与章开沅晤谈。“我们年龄相仿，都当过大学校长，余传韬还当过台湾‘教育部’的常任次长。他对整理历史文献非常有兴趣，旧学功底很好。”曾任华中师范大学校长的章开沅告诉记者。

1995年，抗战胜利50周年，在余传韬先生的推动下，台湾正式公开了“石叟丛书”，余传韬将制成的光碟赠送给了章开沅，慰其念想。然而，引进出版当时还远未提及。积过去经验，章开沅知道，引进出版国民党上层人物的文集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家属往往抱怨删节、改动太多，也易给出版方招惹麻烦。“做这个事情是知难而进，自找麻烦。但我看了陈诚的资料以后觉得很有价值，应该出版。”章开沅说。

抗日有功，不应遗漏

出版的愿望真正成形是在2005年以后。据章开沅在序言中叙述：那年3月5日，陈诚先生逝世40周年纪念日，台北“国史馆”与陈氏家属共同举办“陈辞修先生文物捐赠暨石叟丛书网上启用发表会”。同一天，“石叟丛书”全部公开，外界人士可以在相关网站上查阅检索，“堪称民国史研究历程中的一大盛事”。同时，“国史馆”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特地首先出版《陈诚先生回忆录—抗日战争》两册。“陈家不要回报，也不要歌功颂德，无条件地公开史料，不掩饰、不修改，该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现在蒋家的后人也打算这么做，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章开沅告诉记者。

余传韬主动谈起了希望陈诚回忆录能在大陆出版，章开沅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那年正是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胡锦涛总书记在纪念大会上的讲话首次肯定了国民党在抗日战争正面战场的作用。“这是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第一次对正面战场的表态，我很受鼓舞。” 章开沅说。其时，《人民日报》上也在连载“抗日名将”系列，国共两党都有。“这使我感到又有了一些信心。我每期都看，国民党将领最高阶的已经到了薛岳。我就想，再等一下，有没有陈诚啊？结果没有，我就有点失望。”章开沅认为，陈诚是不应该被遗漏的重要人物：“他的上面，蒋介石，中央已经有了很多友好的表示，下面，薛岳是他的部属，或者说是重要同事，为什么偏偏没有陈诚？他们都抗日，对民族做过有利的事情。特别是陈诚，到台湾去以后，政绩还不错。你到台湾去，接触一些老人，他们对陈诚还有好感，经济发展、土地改革，特别是水利的兴修，给台湾老百姓带来很大的好处，都是他一步一步做出来的。”

略有删节，无伤大雅

2008年，武汉保卫战70周年纪念，章开沅通过自己的学生—华中师范大学李良明教授—找到了人民出版社的一位校友，提出想出版《陈诚回忆录》。拿到台湾版的书稿后，人民出版社很快报到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经中央统战部审批后，最终敲定由人民出版社的副牌—东方出版社出版。于2009年10月正式出版的书稿，让章开沅“很满足”：“基本上没删改，一个字没改不敢说，因为‘匪’字都去掉了。个别地方略有删节，以省略号表示，但不影响大局，史实主体没有受影响，不仅没伤筋骨，连肌肤、原貌都没伤。可能陈家还多少有点想法，但我想他们应该能够理解。”

《陈诚回忆录—抗日战争》的出版，在章开沅看来是一个多赢的成功范例。“书出来以后反应很好，大陆、台湾都高兴，我们做具体事的也高兴。史学家的治学伦理是尊重真实，比如冶炼钢铁，如果在纯铁矿石里面滤掉或增加一些成分，会人为增加冶炼的困难。大家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这样才能多赢。”

首战告捷，章开沅信心倍增。“统战部的官网上，还正式发布了这个消息。这个效果是不一样的，它给了台湾一个信息。这样我们以后就好办了，就像王进喜一样，甩开膀子大干了。”

曾官至台湾“副总统”、国民党副总裁的陈诚，素有“小蒋介石”之称，是追随蒋介石最久、最为忠诚又最受信任的得力助手。与陈布雷并称国民党“文胆武将”的陈诚，战功是评价陈诚绕不过去的一面。章开沅告诉记者，抗战时期，陈诚主要活跃在华中地区，“武汉保卫战，他是尽了自己的努力的。不能说他是打得最好，但他是竭尽了全力。牵制了日军很大一部分兵力，让日军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这才赢得了大后方”。

历史不宜以成败论英雄，研究历史既需要进得去，又需要出得来，这便是章开沅一贯提倡的“尊重历史，超越历史”。“‘平其情’、‘思其反’乃是知人论世之要领，应为当代史家所恪守。”章开沅在序中如此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