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美国经济步履蹒跚

2009-08-24 16:24:17

来源: 时代在线网

展望人类历史，像今天的美国人那样沉溺于“借来的金钱”者绝无仅有。美国消费者人均拥有6张信用卡，每个家庭平均负债逾1.2万美元。这是一个历史上未曾出现过的如此巨大的消费信贷市场。随着美国家庭的财务状况持续恶化，消费两字正在分崩离析，剩下庞大的债务数字留给这一群只能寄望奥巴马的CHANGE扭转颓势的美利坚合众国国民。

曾几何时，香港的殖民地岁月被形象地归纳为“借来的时间”与“借来的空间”。而今天，这话用来形容2009年之初的美国金融环境似乎更为贴切。

事先张扬的“赤字之王”

已经很清楚的一个事实是，由1982至2007年，美国整整25年信贷膨胀面临结束。过去一年美国股票市场蒸发25万亿美元市值，美国物业市场蒸发4万亿美元市值，保尔森先后用万亿多美元就希望能够阻止信贷收缩，效果如何可想而知！伯南克主持下的联储的资产负债表上面数字很难看。债务由去年9月的8000亿美元，膨胀到2.2万亿美元，并有机会升至4万亿美元，在经济史上是一个惨痛的记录。

2006-2007年的美国企业坏账率只有0.6％，但是在以往美国的衰退高峰期，企业坏账率可上升到10％，这对于经济和就业都是灾难性的数字。在信贷收缩和就业恶化的夹击下，美国经济形势已经急转直下。在奥巴马1月20日宣誓就任美国总统之后，许多财政扩张政策的细节将会清晰。奥巴马一方面为了“树信心保增长”，会推出艾森豪威尔时代以来最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当然，同时他还会选择幅度相当大的为中产阶级减税的做法。这种财政扩张的总规模又将是万亿美元，奥巴马很可能在上任数月之内，就成为历任美国总统中的“赤字之王”。

诚然，今天的美国政府在拯救银行上、货币扩张上、财政支出上，措施更果断、力度更强烈，因此增长数字可能还会较为好看。然而，请注意，政府行为无法永远越俎代庖地替代民间经济活动，而且美国政府眼下做得越多，便为日后美元、美债和美国的政府信用埋下越大的定时炸弹。

坏账陆续有来

都说2008年在衰退，但是，刻下的2009年，将毫无悬念地成为美国消费信用史上最糟糕的年份之一。信用卡发卡公司和银行，如美国运通银行、美国银行、花旗银行和摩根大通等均齐齐面临信用卡坏账冲击。

1987年格林斯潘上任之时，美国消费者借贷总额约10万亿美元。今天美国消费者借贷总额已经达到37.3万亿美元，是美国GDP的310％，这相当于一位年收入10万元的工人欠下了信用卡账务310万元。而据惠誉报告，在2008年8月信用卡贷款已出现负2.5%的年度滑坡，信用透支额增长放缓直接影响零售销售数据表现。现时美国各金融机构推出不同方案以应付信贷危机，如美国运通获美国联储局获批转营为商业银行以其扩阔存款资金来源。而约占有五成全美消费信贷总额之发卡机构，包括美国银行、花旗银行及摩根大通纷纷收紧信用卡申请条件，曾发生拖欠纪录的客户则大减信用额，某些银行则调升还款利息高至年息18%以遏止过度借贷。

事实上，根据美联储公布的资料显示，截至2008年10月，信用卡欠账已经高达9517亿美元，自2003年以来已上升25%多。而且很可能，这个数字正在以加速度增加。多数发卡公司和银行都有心理准备，在2009年，他们将面对一场大规模的信用卡违约潮，预期今后5年信用卡违约将导致约3950亿美元的坏账减计，因此金融机构现在急于收回更多欠款不惜放宽还款条件—他们在脆弱心理的基础上对流动性匮乏的实体经济很难不作出惯性悲观的预期。

2008年12月18日出台的信用卡新规在欠款利率、还款期限和信用卡收费等各方面都竭力为欠款人减负，对发卡公司和银行作出了新的规范。消费是美国经济的支柱，信用卡又是消费的支柱，如果信用卡危机爆发—这种令人不快的可能性与日俱增—对美国经济会是同样沉重的痛击。事实上，2008年10月美国消费者信贷余额环比下降了35亿美元，这是过去3个月中第2次下滑。在贷款之中，曾经被认为是制造业创新的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各个分支机构裁掉大约5000个职位，并关闭所有200家GMAC抵押贷款零售办事处，以应对房屋和信贷市场疲弱的状况。

美国的汽车销量也像住房市场一样，开始以两位数的幅度下滑。汽车贷款商不得不正视的现实是，汽车业几乎是和房地产业一样降温最厉害的领域。由于用户的信用等级不断下滑，汽车专属的金融贷款业务也面临着潜在的汹涌危机。

除了次级债，美国的金融产品还有次次级债。这些贷款又是面向什么样的美国人呢？就是那些连收入证明都拿不出来的人。次级债借款人至少还能拿出个收入证明来，只是可能多加几个零，伪造一下。然而，这些次次级债的借款人连收入证明都拿不出来，他们是谁呢？他们是卖热狗的、开小杂货店的。就这样，连收入证明都拿不出来的人也可以贷款，通过中介机构的包装欺骗银行，银行再把债券卖给房地美和房利美，房地美和房利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其分割成1000美元一张的债券卖给全世界，包括AIG等公司。

次次级债规模预测是超过1万亿美元。这个隐患会带来多大的震荡现在还不难以下结论。因为这个一万亿规模的美元债券，对于持有者来说。前五年几乎是没有利息的，大概从第五年之后，这个产品就需要用较大高利率的还钱。而只要一开始支付高利率，这群人很可能就会付不起，所以这几乎肯定是下一个海啸冲击波的源头！

日本式衰退陷阱

现任美国联邦储备局主席伯南克今天遇到的问题，比他的明星前任格林斯潘在2000年和2001年遇到的还要棘手。格林斯潘当年还能够通过低利率来刺激对于利率变动最敏感的房产市场，而在2008年，伯南克已经没有任何对于利率变动敏感的市场可以用来刺激了。事实上，他的处境与20世纪90年代早期，股市和房产泡沫双双破灭之后的日本央行如出一辙。

在一本著作《资产负债表衰退：日本在经济迷局中的挣扎及其全球影响》—约翰?威利父子出版公司（亚洲），2003年出版—中首次使用了“资产负债表衰退”一词。作为一个新的概念，使用者不同于假定私营企业的经营目标都是实现利润最大化的新古典主义宏观经济学派，这个概念假定一部分企业将通过减少负债来修补令人气馁的资产负债表。

在经济扩张的时候，私营企业的目标是实现利润最大化。而日本野村证券综合研究所的首席经济学家，连续近10年被日本资本和金融市场人士选为最受信赖的经济学家之一的辜朝明发现，在经济收缩的时候，私营企业的目标是债务最小化。

辜振甫先生之子辜朝明认为，当代的经济衰退是由于股市以及不动产市场的泡沫破灭之后，市场价格的崩溃造成在泡沫期过度扩张的企业资产大幅缩水，资产负债表失衡，企业负债严重超出资产，因此，企业即使运作正常，也已陷入了技术性破产的窘境。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企业自然会将企业目标从“利润最大化”转为“负债最小化”，在停止借贷的同时，将企业能够利用的所有现金流都投入到债务偿还上，不遗余力地修复受损的资产负债表，希望早日走出技术性破产的泥沼。企业这种“负债最小化”模式的大规模转变最终造成合成谬误，于是就会出现即便银行愿意继续发放贷款，也无法找到借贷方的异常现象。

美国大萧条，正如日本经济大衰退一样，都是由于企业减少负债而引发的资产负债表衰退。就像日本一样，问题的关键在于私营企业的借贷需求不足，而非金融机构的资金供给不足。

无独有偶，最近财经作家吴晓波在文章里面写道，浙商鲁冠球不无忧虑地跟他提起，现在银行再不给中小企业放款，到哪一天银行想贷款，而企业都不愿意去借钱的时候，那才是最坏的结果。显然，生产万向节起家的鲁冠球，历经过多次经济高低潮。吴晓波与鲁冠球的这番担忧，正然是资产负债表衰退的一个极好的中国注解。

作者系财经作家、曾任媒体驻北美首席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