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M•我们》:重祭知青的青春

2009-08-24 14:58:25
来源: 时代在线网
话剧《WM•我们》于2008年底至今年1月重登舞台,以“纪念知青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为名。此前,它已被禁演23年。曾经参与该戏的演员如今已是戏剧影视圈的名人:濮存昕、刘佩琦、李雪健、王学圻、胡雪桦……首演当晚,他们中许多人在剧场重聚。胡雪桦恍若隔世,饰演修女的女演员那时还没有结婚,而现在,她的儿子在新版中扮演当年的角色“鸠山”。而那时激进的一些内容,今天看来已经很主旋律了。比如,“如果体制不改革,一切都是扯淡”,这句台词在23年前听起来令人乍舌,如今则成了共识。青年话剧导演王第一次接触《WM•我们》时,正在大学读现代亚洲戏剧,当时被翻译成英语的中国戏剧很少,该剧是其中之一。本子“非常牛”,“表演也突破了传统”,他看到了“人艺舞台如今也依然看不到的东西”。尽管王认为这些在当下有些不合时宜,然而这些“现代派”的元素在当时却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以荒诞镇住所有目击者

1985年,时任空政话剧团团长的王贵想排演一出反映知青上山下乡的话剧,并让剧团的编剧王培公创作剧本,他只给了两个字:真实。当时的中国话剧,王贵认为“主流是错的,说是继承苏联导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现实主义表演体系,其实都是伪‘现实主义’,还是强调高、大、全的那一套。”而《WM·我们》要做的,就是“贴近生活,真实地反映出那些知青的生存状态”。

话剧上演后,立即震惊了中国剧坛,引发一场大争论。北京大学教授孔庆东这样评价:“鼓停了,舞止了,人退了,笑敛了,但幕终于没有合。《WM·我们》以中国戏剧史上罕见的荒诞‘镇’住了所有的目击者。”著名戏剧评论家童道明高度赞赏该剧,认为像这样奇妙的话剧舞台演出,《我们》是世界的独一份。但也有许多艺术家严厉批评该戏,认为它“形式大于内容,只是追求形式主义,完全不能接受”。

剧中有一场戏,说的是女知青“小可怜”爱上有妇之夫,发现真相后很痛苦,企图自杀,被另一位知青“将军”救下来,劝她珍惜生命。在舞台上,演员先用威亚吊起来,再从半空“跌”下。这些对于今天的观众来说,都显得老套且不够刺激。然而在当年,无论是“小三”的内容,还是“吊威亚”的形式都相当前卫大胆。

王看完复排的《我们》后认为,内容上有穿越时代的东西,比如反映时代巨变下的一些不美好感情,比如20世纪80年代刚刚产生的感情游戏、身体叙述等。而最可贵的东西,“就是部分还原了那个时代的感伤,反映了知青或者说人的多重面貌,有一些批判。也替那些没有资源、没有发声渠道的人表达了意见。”

观众的反应最直接最激烈。事隔多年,王贵依然记得,有一个在剧场拖地板的清洁工边看边哭,问她为什么哭,她说,戏太真实了。戏里有个情节是女知青来例假时只能用报纸擦,她说自己下乡时来例假报纸也不敢用,因为上面有社论,用了是大忌,只能用苞米皮子。还有一个16岁的孩子,看完戏后在留言簿上写下:“我理解这代人;我敬仰这代人;我学习这代人。”

因“种种原因”停演23

当年的演出迅速引起极大的社会反响,并且越闹越大。王贵回忆:“当时三报一刊(即《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及《求是》杂志)都登载了专门文章,我出了大名,但是我出的是恶名,是‘大毒草’。”

在演出23场后,《我们》被迫停演。时代周报记者询问停演的具体原因,王贵导演只回答道:“因为种种原因。”据他回忆,在停演之前,有上级领导视察该剧的演出情况,并留下了两条重要批示:“一、春天没有希望,夏天没有希望,到了秋天还没有希望,不宜演出;二、这个戏在北京演出不是件光荣的事情,禁止演出。”

该剧禁演之后,王贵也迅速被撤职并离休。濮存昕在自传《我知道光在哪里》中回忆这段经历时写道:“部队首长要改戏,王贵又坚持不让。他真的要坚持戏剧革命与戏剧创新,结果反而被撤销了团长职务。……我还记得当年的他,被撤职后从政治部回到灯市口,穿着军装、披着呢大衣,进院时大步流星、目不斜视,大家都想和他打招呼,但都不敢。从领导机关接受撤职,回团时他是坐地铁回来的,不任职了就不坐公家车,够有个性!”

离休之后的王贵,几乎从中国话剧舞台上“消失”,少有作品问世。2008年初濮存昕找到他,希望他能复排《WM·我们》,同时在场的还有大导林兆华。对于他们的邀请,王贵很高兴,他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我愿意复排,因为这个戏有价值,它涉及到一代青年,观众能够理解会有共鸣,因为它是真实的。”

“不知道导演想告诉我什么”

离知青时代已40年,王贵坚信别林斯基的一句话:不幸是一所最好的大学。而“知青不会忘记那个年代的”。

事实仿佛印证了他的看法,复排后的《我们》演出期间,剧场里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观众,戏散场后,记者在离场观众中听到最多的评价是,“这不就是我们那代人的事吗?”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接受记者采访的一些年轻观众对此戏却并不“感冒”,有观众甚至直言:“在这出戏里我接收不到一点营养,我甚至不知道导演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王贵表示:“复排尽管剧本和舞台呈现方式都没有做大的修改,但主题上却有所调整—我现在对那时候人和物的解释是,那是知青们互相支持,互相搀扶,一同挺过艰苦,相互净化了灵魂的十年。”

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戏剧研究者陶子则认为:《我们》是戏剧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放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大背景下,王贵是非常牛的。但复排脱离了历史语境之后,舞台呈现出来的是别扭和不协调的感觉,有些脱离时代。而无论戏剧表达思维、节奏风格都像是存在箱子里又拿出来的一样。”至于“集体舞台表现”、“戏曲新元素”等,她认为孟京辉他们做得更好、更有时代感。

继在朝阳文化馆9剧场的首轮4场演出后,《我们》1月在中国儿艺剧院又演出8场,演出前,王贵向记者表示:“依然担心会被禁演。”

在他看来,“1985年以前,中国话剧是假现实主义;1985年以后是新潮,各种风格流派涌入中国;2000年以后,中国话剧进入低潮,低潮的关键原因在于艺术家本身的浮躁,出现了许多搞笑、装疯卖傻的戏,并且高票价对观众是一种‘掠夺’;2008年话剧有复兴的趋势,出现许多内容充实、形式多样的戏。但就整体环境而言,离真正的创作自由、艺术家的个人选择还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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