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足球政治纠葛：谁才是佛朗哥的走狗

皇家马德里队在传统意义上被认为是亲佛朗哥将军的球队，主要其实源于其队名的“皇家”二字。

张子宇

2014年5月25日，在欧冠历史上第一次同城德比中，西班牙皇家马德里足球俱乐部以4比1击败对手，捧起俱乐部历史上第10座欧洲冠军联赛冠军奖杯。尽管皇马是世界上最有名望的足球俱乐部，但许多中立球迷都站在马竞一边，除了对弱者的同情及渴望新鲜血液的惯常情绪外，马竞足球文化中的激情乃至平民阶级色彩，也为其加分不少。和充满衣冠楚楚的上流阶层的伯纳乌不同，卡尔德隆球场，总是充满了工人阶级雄壮的歌声。

而两支球队的政治背景，因为涉及到西班牙的一段特殊历史—1936-1939年的西班牙内战和佛朗哥将军随后开始的独裁统治，所以被人津津乐道。特别是一些中文媒体，笔者至今还记得一段不知道多少年前，来自《体坛周报》的文字：在西班牙内战期间，左翼民兵往往在战役里穿着他们心爱的马德里竞技队球衣战斗。这番描述，虽然暂无硬材料直接加以否定，但总感觉十分可疑，有着一股浓浓的《读者》味。

皇家马德里队在传统意义上被认为是亲佛朗哥将军的球队，主要其实源于其队名的“皇家”二字。1916年皇马的前身马德里足球俱乐部（Madrid Football Club）在其传奇球员圣地亚哥·伯纳乌（Santiago Bernabéu）的率领下重夺国王杯。为了表扬这一佳绩，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在1917年赐封“皇家”（Real）这个头衔。1920年，“皇家马德里”成为俱乐部正式名称。在西班牙内战中，佛朗哥将军以保皇党的身份领导右翼势力，有皇家头衔的俱乐部，就如同××迪纳摩、××陆军、××红星等一样，被质疑受到政治势力的庇护。

对于受到佛朗哥将军庇护这个历史污点，一些皇马人也作出辩护。皇马传奇左边锋弗朗西斯科·亨托曾解释“佛朗哥起初对我们并不感兴趣，可是当我们开始赢得荣誉，他就希望借助我们良好的国际声誉去改变他个人的形象。当我们有欧战比赛时，佛朗哥会组织西班牙大使馆接待我们。仅此而已，我们只是他的一个外交工具。”

正如历史学家邓肯·肖（Duncan Shaw）在学刊《今日历史》上发表的《足球政治》一文中指出，佛朗哥政权希望从西班牙足球源源不断的国际胜利中分享荣耀以巩固他的政权，同时他也希望兼顾到国内，所以当时国内外成绩很好的皇马成为了最佳选择。所以伯纳乌球场聚集着各种高级政府部长和军队将领，这些人还往往获得镜头特写以彰显球队和现政权的亲密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并非皇马就是佛朗哥的俱乐部，而是佛朗哥选择了皇马。

马竞成立于1903年，3位在马德里的巴斯克学生建立了这支球队，他们的本意是想为另一支西甲名门、巴斯克地区的代表性球队毕尔巴鄂竞技队在首都建立一个分支球队，现在虽然这层关系早已完全没有了，但这可说也让马竞带有了一丝反传统色彩。因为巴斯克地区一向有强烈的分离主义倾向，毕尔巴鄂竞技队也多少成为这种文化的一部分。而这层关系也是马竞床单球衣（毕尔巴鄂竞技队的球衣也是竖条纹）的来源，而非有些中文媒体意淫文章里所说“内战中鲜血染成的战衣”。

其实马竞一定程度还是内战的受益者，1936年联赛中，由于另一支球队皇家奥维多的球场 被炸毁无法参赛，本已降级的马竞继续保留了联赛席位。

更重要的是，当佛朗哥开始统治西班牙后，马竞变成了一支军队球队，与佛朗哥军队下属的、在萨拉戈萨的国家空军足球俱乐部（Aviación Nacional）合并，更名为马德里空军竞技队（Atlético Aviacion de Madrid）。如今在马竞的一些下属球迷组织当中，还可以看到这个名称。

本来那支空军球队准备直接顶替皇家奥维多进入顶级联赛，但被西班牙皇家足球联盟拒绝，所以干脆就和马竞合并了。马竞历史上的10次联赛冠军，有两次都是在这个时期获得的，可以说当时的马竞，比同期的皇马更具有政府背景（皇马被佛朗哥宠爱要到1950年代以后皇马在欧洲大陆势不可挡的时候）。所以也难怪两队球迷互相攻击对方才是佛朗哥将军的走狗。构成了一幅前既得利益者们在解放后争先和前独裁者划清界限的有趣画面。

相比于马竞，巴塞罗那俱乐部，可能才是有代表性的反佛朗哥球队。巴塞罗那这座城市在西班牙内战中，也扮演了共和国军重镇的角色，1939年巴塞罗那的陷落，代表了内战天平已经朝佛朗哥军无可避免地彻底倾斜了。

虽然，强调马竞的反佛朗哥传统可能有点言过其实，不过相对来说，马竞的支持者是比较平民阶层的，这点和阿根廷的博卡青年等球队类似。马竞更平民，更工人阶级，正如其球衣的“床单”风格，让人想起平民区或者工人宿舍的阳台上的东西，迥异于雪白的、带有贵族气息的皇马球衣。工人们扛着步枪，和海明威、乔治·奥威尔等人一起走在马德里街头，或许也是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