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中企接管瓜达尔港

巴基斯坦媒体2月19日的报道，“巴基斯坦政府18日将位于俾路支省的瓜达尔港运营权和配套基础设施开发权从新加坡港务局移交至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这个“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

本报记者 张子宇

2008年3月15日，位于巴基斯坦西南部，毗邻印度洋的深水不冻港瓜达尔港（Gwadar）迎来一艘加拿大货轮PosGlory号。

货轮停靠并且卸载了5.2万吨小麦，PosGlory号成为历史上第一艘在该港口抛锚停泊的船只。这也标志着瓜达尔港的启用。

5年后的2013年2月18日，瓜达尔港经营权从新加坡公司移交给中企“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协议在巴基斯坦总统府签署。巴总统扎尔达里在致辞时表示，这标志着俾路支省（瓜达尔港所在地区）人民的生活掀开了新的篇章，巴中友好关系获得新的动力。

扎尔达里强调，瓜达尔港口项目是巴前总理阿里·布托生前的梦想，后来在前总理贝·布托的努力下，最终通过了这一深海港口项目。

法新社则评论称瓜达尔港“对中国海洋战略至关重要”。

德国《明镜》2月18日评论，瓜达尔长期以来一直是一个渔村，贫瘠和荒凉是它的颜色。现在，这一颜色正在发生变化，巨大的集装箱和起重机让橙色、天蓝色成为这里的主色调，与蓝天相呼应。它正在变成阿拉伯海巨大的港口，而这一切的推动者就是中国。

瓜达尔港被并非海洋大国的巴基斯坦寄予厚望，其甚至被印在5卢比的纸币上。对于一向以印度洋唯一大国自居的印度来说，他们对中国人在此出现的消息也并不会感到高兴。

瓜达尔港之梦

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梦想，产生自硝烟中。1958年以前这里属于阿曼，后来巴基斯坦从阿曼手中买下。1964年，巴基斯坦决定把瓜达尔建成港口，但迟迟未见实际行动。1971年，印巴战争爆发，占有优势的印军猛烈轰炸巴基斯坦主要港口卡拉奇并导致其瘫痪。这段历史让巴基斯坦记忆犹新，他们迫切希望建设第二座大港。

在卡拉奇434公里以西的瓜达尔原本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小渔村，但地理位置极为优越，从巴基斯坦本身来看，其海岸线一共长约700公里，其主要军事和商业港口卡拉奇在东海岸，靠近印度一侧。瓜达尔在西海岸，靠近中东大国伊朗一侧。

此外，瓜达尔离“全球石油生命线”道霍尔木兹海峡只有约400公里，一旦建成并完善，其将可能成为欧洲、非洲和西亚地区与远东地区海上交通运输的枢纽，也会是中亚地区通往印度洋的最近出海口。瓜达尔港本身的自然条件也极为优越。它是天然深水良港，进港水深超过15米。相比之下，印度洋另一个战略性港口—也门亚丁港，进港水深为11-12.5米。

但财力匮乏及国力不足一直让这个新港口计划裹足不前，最终一直良好的中巴关系让这个梦想成为现实。1993年，巴基斯坦开始在技术、财务层面评估修建瓜达尔港的可行性。2001年5月，时任中国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访巴，两国政府签订协议，确定瓜达尔深水港一期工程项目由中国政府援助建设。2002年3月22日，瓜达尔港正式开工。

根据中国商务部的资料，瓜达尔港由中国交通建设旗下的中国港湾工程公司承建（ChinaHarbourEngineeringCompany），总投资为2.48亿美元，其中中方提供资金1.98亿美元。

该港于2007年3月建成后，由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PSAInternationalPteLtd）通过国际招标中标后负责运营，租赁期为40年。当时中国公司没有参与竞标，于是产生了“中国争夺瓜达尔港失败，泛亚能源走廊构思遇阻力”的说法。

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是一家私人公司，也是世界第二大的港口经营管理公司，前身是1964年成立的新加坡港务局，负责经营管理运作新加坡港的所有港务事宜。该公司目前总共在16个国家经营28个港口，据点遍及亚洲、欧洲与美洲，有安特卫普、威尼斯、仁川、北九州和中国的大连、福州、东莞、香港等地。拥有66公里的码头长度和全球1.1亿个TEU（标准货柜）的处理量。

根据合同规定，除了新加坡公司外，两家巴基斯坦公司也拥有少量股权。正常情况下，一直到2047年，瓜达尔港的运营权都在新加坡公司手中，也就意味着这次该公司提前终止合约。时代周报先向瓜达尔港管理方询问终止合约的缘由，截至发稿为止均未得到回应。而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的团体合作事务经理JeffreySimSengChai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公司不能够回答相关问题。

根据时代周报记者查阅的资料，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对瓜达尔港的经营享有相当多的免税条件。包括20年内免除公司税，在40年内免除对建工材料和设备的进口税，在40年内对进口原油采取零关税，还包括建立一个免税开发区。另外俾路支省也将免除新加坡国家港务集团在当地需要缴纳的各种行政性税收。

在港口收益方面，瓜达尔港务局和巴基斯坦政府会从海运和海事服务的收入中分享9%的收益，从免税开发区的收益中分享15%。当时新加坡国家港务集团还协议会在未来5-10年内追加投资5.5亿美元。

而巴基斯坦港口与航运部部长巴巴尔·高里(BabarGhauri)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我们已经与PSA达成协议，他们决定撤出瓜达尔港。他们正在与一家可能的中国投资者谈判。”高里表示：“这是PSA的决定，我们同意了。”

中国公司之谜

值得指出的是，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官网引述巴基斯坦媒体2月19日的报道，“巴基斯坦政府18日将位于俾路支省的瓜达尔港运营权和配套基础设施开发权从新加坡港务局移交至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这个“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的身份一时间又引起外界的好奇。

有人认为这家公司隶属于中国海外集团，而2月23日，中国海外集团在官网发布澄清公告，否认与瓜达尔港有关。声明指出，该集团以及旗下的子公司“从未有参与瓜达尔港运营权之计划”。但该声明并未进一步说明，究竟是哪家中国企业接盘了瓜达尔港的运营权。

接着又传出消息称瓜达尔港的新“主人”应是“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海外事业部”（中建海外）。据该集团解释，“中建海外”隶属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

经过上海、大连等地一些航运机构的调查，确认“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属于“中建海外”。而“和中国海外集团有隶属关系的，是中国海外港口投资有限公司”。上海航运界一位人士表示，“中国海外港口投资有限公司”和“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名称中仅“投资和控股”两字之差，可能由此混淆。

而中国海外集团毕竟与中国海外港口控股有限公司，同属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旗下。“都是中字头企业的外设公司而已。”《航运交易公报》运营副总、航运金融理事会副秘书长指出，这些中国公司不是“山寨”。

关于以上这些公司，时代周报记者还查阅到一份港交所发布的“中国海外发展”的公司声明，表明“中国海外”指中国海外集团有限公司，是一家于香港注册成立的有限公司。“中国海外基建”指中国海外基建控股有限公司，是一家于开曼群岛注册成立的有限公司，为“中国海外发展”的间接全资附属公司；“中国海外港口”指中国海外港口投资有限公司，是一家于英属维尔金群岛注册成立的有限公司，为“中国海外基建”的直接全资附属公司；“中国海外港口集团”指中国海外港口及其附属公司。

而“中国海外发展”，根据中国海外的官网介绍，又是“中国海外集团”下属的上市公司。所以综上所述，无论瓜达尔港的新管理方是属于中国海外还是中建海外，其最终都可以追溯到中国建筑总公司。至于“中建海外”和“中国海外集团”之间的关系，目前尚不清楚。

冷清的现实

事实上，在2007年到2013年之间，瓜达尔港的管理问题也多次引发纠纷。2010年11月11日，巴基斯坦俾路支省政府发表声明说，将就瓜达尔港管理权纷争一事向联邦法院发起挑战。声明中说，巴基斯坦联邦政府与新加坡国际港务集团有限公司签署的协议为单方面协议，完全没有考虑俾路支省政府的意见，因此协议应当废止，瓜达尔港应该由其所在地俾路支省当地人来运营管理。当时这个声明中否认了瓜达尔港将交由中国公司管理运营的传闻。

生意冷淡一直都是困扰瓜达尔港的一个顽疾。2010年《海湾时报》（GulfTimes）报道，瓜达尔港的魅力显然还没有得到充分展现，巴基斯坦政府希望通过该港拉动当地经济发展的美好愿望仍然还是个愿望。文章还称，尽管巴基斯坦政府在当初修建时曾对瓜达尔港寄予殷切期望，但是现实似乎难以令人满意。这个曾经被看作可以承载巴基斯坦西南经济腾飞希望的港口并没有像当初预料的那样商船云集。

事实上，瓜达尔港自投入运营以来都相当冷清，每天靠港停泊的商船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处于闲置状态，运货量连年不足，经营难以为继。有时甚至长达数十天都看不见商船进港。

在另一方面，向中方移交瓜达尔港的管理权也并非突然之举，2011年5月22日，巴基斯坦国防部长穆赫塔(ChaudhryAhmedMukhtar)表示，中国已同意巴方请求，一旦巴基斯坦与新加坡方面就瓜达尔港签署的运营协议一到期，中资企业就将接管瓜达尔港。

有报道称2012年时巴总统指示成立一个特别工作组，推动所有希望中国参与的项目，如：瓜达尔港、连接巴基斯坦-土耳其及巴基斯坦-阿富汗的铁路、巴沙(Basha)大坝项目、班吉大坝项目、10兆瓦太阳能项目、20000人赴华培训及汉语学习等。而2013年1月30日时，巴基斯坦信息部长称，希望中国企业接管港口后，将有助于振兴巴基斯坦萎靡不振的经济，“吸引更多投资”。

尽管新加坡港务局对合约终止的原因一直守口如瓶，但是《金融时报》认为部分是由于巴基斯坦未能履行承诺，其中一条是修建通往港口的高速公路。其他分歧包括巴基斯坦政府未能交付用于港口扩建的土地。

而一位巴基斯坦官员表示，战略以及商业利益在更迭中都发挥了部分作用。中国承担港口合约“对巴基斯坦和中国而言，都将是里程碑式的进展”。他说：“这对中国具有重大价值。我们相信，中国会利用在瓜达尔的影响力在未来铺设管道，用于向中国西部输送中东的石油。”

另一位巴基斯坦官员表示，港口合约将是“继喀喇昆仑公路（KarakoramHighway）之后中国在巴基斯坦的第二项最重大投资”。喀喇昆仑公路连接了巴基斯坦和中国西部。

除了港口设施之外，瓜达尔港也很可能成为油气管道的一个起点。未来来自中东乃至非洲的油气资源可以从这里通过管道输送往中国，大大降低运输成本和地理阻隔。早在建设初始，瓜达尔港就被规划为其深水码头可以停靠大型液化天然气船。不过，建成近6年来，由于相关配套设施不完善，瓜达尔港作为进口中东和非洲能源枢纽的地位始终无法实现。巴基斯坦《商业记录报》2012年10月20日报道，巴基斯坦总统扎尔达里日前指示有关部门研究铺设从瓜达尔港至中国、从瓜达尔港至那瓦巴沙的液化石油气(LPG)管道。

中国有助构筑平衡

一如过去所有有关瓜达尔港的新闻一样，这次也引发对地缘政治变化的猜测。

《金融时报》评论，尽管这次管理控制权移交在巴基斯坦和新加坡很可能被当作一项商业决策，但任何增强中国对其同盟巴基斯坦影响力的举措，都将受到美国和巴基斯坦的邻国及地区对头—印度的密切关注。

“对瓜达尔港的控制极大地扩展了中国触及印度洋的路径。目前中国要进入印度洋，只能走原有的通过东南亚的道路。而这一选择是极容易受到限制的。特别是一旦控制马六甲海峡的美国及其同盟进入和中国的对抗时，这个港口的意义将更加重要。”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英国剑桥大学政治与国际学系PervaizNazir博士表示。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赵干城认为，如果经营得法，瓜达尔港将极大提高中国能源和贸易的海上运输安全，也能为未来中国远洋舰队进入印度洋维护国际水道安全作出重要贡献。前驻印度大使裴远颖进一步解释道，巴方有意在该处修建陆上输油管线，直通中国西部。如此一来，中国从中东进口的石油将平添一处绕过“马六甲海峡”的捷径，此为其一。其二，中国海军编队远赴苏伊士运河、地中海、亚丁湾一带参与打击海盗巡航时，瓜达尔港将成为大型舰队沿途补给、维修的后勤保障基地。

另外在2月18日，伊朗宣布要在靠近瓜达尔港的地方建设军事基地。据伊朗通讯社报道，伊朗海军司令萨亚里说，伊朗海军正在伊朗东南部海岸帕萨班德尔市、伊朗与巴基斯坦交界处的瓜塔尔湾建造一座海军基地。萨亚里说，伊朗海军进驻该地区，以便以后能够控制该地区的交通。

而PervaizNazir主张，中国的出现不但不会打破这一地区的平衡，相反还有助于构筑这一地区的平衡。他认为目前美国及其盟友在印度洋地区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却并不平衡，而中国则会冲击这种受到已有力量掌控的现状。

瓜达尔港还承载着当地人的致富之梦。他们希望这里为中国和中亚市场提供一个更加方便的大门。他们还希望瓜达尔港的繁荣和发展能够削弱当地人对军事分裂运动的支持。

目前，在瓜达尔风景如画的海滩上，渔民们修补着渔网，一溜店铺延伸到海滩的远处。这个沉睡了多年的港口开始经历前所未有的房地产市场的繁荣。来自伊斯兰堡、拉合尔、卡拉奇的投资者蜂拥而至，兜售房地产项目的崭新广告层出不穷。一个名字叫作“瓜达尔佛罗里达城”的房地产项目吸引了大批的购买者。2003年，该项目的一期楼盘发售时，500套商业用房在3天内就销售一空。这些房子当时的价格为每套8300美元，而现在的价格是当时的4倍还多。

不仅房地产市场火了，连这里渔民的生意也越来越火。一个55岁的老渔民说，以前因为没有买主，打到的鱼只能卖掉一半。但是现在，经常有批发商将整船的鱼买走，贩去卡拉奇。当地人并不担心不断拥来的新居民会抢走他们的生意，就像老渔民说的，“人们从其他地方来，但是海这么大，对我们来说这不成问题。”

瓜达尔港现在仍驻有不少军队，以维持社会稳定。巴基斯坦《黎明报》称，政府一定要保证当地人能够从港口建设中获益，否则将得不到人民的支持，人们会把外来移民视为“抢饭碗的人”。而且有分析家认为，由于当地就业机会少，想要让更多的人享受到港口建设带来的经济好处，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