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王室的最后魔法
从查尔斯大婚到威廉的婚礼,时隔30年,英国王室魅力依旧强烈。这次婚礼不仅仅是一对男女的爱情,而且证明王室作为一种政治机构的重要性。正如哈利•波特已经成为当代英国的象征一样,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何凤麒
“上帝保守吾王,祝她万寿无疆,天佑吾王!”
4月29日上午,悠扬的《天佑吾王》的乐声在西敏寺的上空响起,标志着英国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兼剑桥公爵威廉与他的校友兼人生伴侣,爱称为凯特的现任剑桥公爵夫人凯瑟琳•米德尔顿(Catherine Middleton)的婚礼结束。
30年前,也就是1981年6月29日,全世界的观众目睹了威廉王子的父母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的梦幻婚礼。那也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皇家空军的战斗机在天上制造彩虹,让天真的民众大赞天人感应。戴妃在新娘的誓词中去除了“服从(obey)丈夫”一句,开创了英国王室婚姻的先例,而这一做法的第二个实践者,正是她的儿媳,今日身着白纱于白金汉宫阳台向民众致意的凯特王妃。
16年后,“人民的王妃”在巴黎香消玉殒。几天前的不列颠,不知有多少人再次静听一遍《风中的蜡烛》。英国人当然不会忘记戴妃,56岁的伦敦厨师约翰•劳里(John Loughrey)于婚礼前一周就开始“守夜”,他撑伞安坐在比邻西敏寺的“临时居所”中,身着一件纪念威廉凯特婚礼的T恤,上面印有“如果戴妃在世,她会引以为荣”的字样。同样,在戴妃一生中扮演了永恒争议角色的《太阳报》,也于婚礼当天打出标题:《母亲应该感到骄傲》。该报还写道:“今天英国公众将会向威廉王子和凯特给予他们对他的母亲戴安娜那样的爱戴。”
查尔斯王子大婚的时候,全球有10多亿观众通过电视观看了相关画面,而威廉王子的婚礼,全球有差不多20亿观众,岁月如昔,英国王室的魅力依旧强烈—非英联邦或前英联邦国家的居民,也许很难理解这种情结。
圣安德鲁斯的特殊爱侣
位于苏格兰高地的圣安德鲁斯大学(University of St Andrews)是高尔夫运动的发源地,也是威廉和凯特相识的地方。这所英国仅次于牛津剑桥的第三老牌大学虽然无前两者显赫的世俗声名,但是对于所有英语圈民众来说,这里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因为此校所在的圣安德鲁斯镇,存放着数件圣安德烈(安德烈Andrew,就是安德鲁斯的拉丁词源)的遗物,圣安德烈是耶稣的第一个门徒,因此圣安德鲁斯镇因此得名。
2001年,该校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勋贵子弟—“威尔士的威廉王子殿下”,这是查尔斯和戴安娜的长子的正式头衔,而现在这一头衔已经变成了“剑桥公爵殿下”。戴妃的去世曾引发了空前的英国王室信任危机,2006年的奥斯卡获奖影片《女王》完美地诠释了那时围绕白金汉宫的各种诡异氛围,据说女王本人一直拒看此片—不是因为拍得不好,而是因为怕引起伤心的回忆。但是民众把对戴妃的思念化作了对威廉王子的疼爱,加之他的相貌继承了母亲的许多优点,相貌英俊的威廉成了英国万千少女朝思暮想的对象。那一年申请圣安德鲁斯大学女生数量翻了一番。
最终,未来的王妃果然出自了威廉的同学之中,2002级的学妹凯特赢得了这位一向以腼腆著称的王子的心。当时,威廉花了200英镑,成为学校举行的一场慈善时装秀的座上客,凯特则穿着性感的透视装亮相T台,威廉顿时为其倾倒。现在这件透视装已经被以9.8万英镑的高价拍卖。
凯特并非千金小姐,而是来自伯克郡(Berkshire)一个典型的中产之家,做航空邮购业务的父亲给了她殷实的家境,可以让她选择艺术史这样一个不愁找不到工作的人才选择的专业,母亲是父亲在飞机上邂逅的空姐。凯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中学时就读于英国著名的私校马尔伯勒学校(Marlborough College),曾是校女子曲棍球队队长。
从约会到后来的订婚,威廉与凯特有着长达8年的恋爱史,这样长久坚固的情感为人称道。不过他们在2007年曾一度分手,但很快复合。但分手期间这位王子女友的负面报道开始见诸媒体,包括凯特曾经做过空姐的母亲在威廉王子的结业阅操礼上嚼口香糖,在女王面前说出toilet(指厕所,但本意是马桶,所以略显粗鄙)和pardon(对不起,劳驾)这些对王室来说不够高雅的词汇。
毕业后凯特曾经的工作是伦敦一家时装公司Jigsaw的饰物采购员,这家公司和她的家庭也有关系。2007年的时候,她以转做“摄影家”为由辞去了这份工作,所以一向为人低调的凯特也被一些媒体批评为“等待的凯特”(waity Katie),说她除了上街购物和社交以外几乎是守株待兔,等着王室提亲。
2010年10月16日两人去肯尼亚旅行,途中威廉在他非常喜爱的位于肯尼亚北部的勒瓦向凯特求婚。在16年后,白金汉宫终于等来了又一位瞩目的年轻女性。
(1947年7月10日,伊丽莎白公主(后来的伊丽莎白二世)和她的未婚夫菲利普·蒙巴顿在白金汉宫。)
欧洲王族的夕晖
由于威廉王子不是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的第一继承人,所以他的婚礼不能成为一件“国事(national occasion)”,许多参加过他父母亲婚礼的贵宾这次就不再受到邀请,而由双方的大量友人取代。另外,还有11位客人来自戴妃的斯宾塞家族。
即使如此,威廉王子的婚礼依旧成为今年欧洲最大的盛事。受邀嘉宾总数高达2800人,全体英联邦国家的总督(总督是作为英王的代表象征性政治领导人)均出席了婚礼。25国总计30多位世界各国的王室成员也列席其中,其中丹麦女王,挪威国王和卢森堡大公等是照例应该有的,此外还能看到不丹国王凯萨尔,阿联酋阿布扎比酋长国储君、泰国公主诗琳通、文莱苏丹等这些非欧洲国家的王室成员。不过,由于大地震的缘故,日本皇太子德仁放弃了出席的邀请。
最引人注目的嘉宾是爱尔兰大主教布雷迪。爱尔兰天主教会一向是历史上反英(在侵占爱尔兰的时候,英国的官方宗教是属于新教系统的圣公会,和爱尔兰天主教水火不容)的精神旗帜。爱尔兰天主教会的发言人称邀请函及接受邀请都是“史无前例的”。他把布雷迪主教的获邀归功于北爱尔兰和平进程。
如果说婚礼中的戴妃元素多少让人叹息往事如烟,那么一些嘉宾的名字更让人有沧海桑田之感。比如罗马尼亚末代国王米哈伊一世、希腊末代国王康斯坦丁二世、保加利亚末代沙皇西美昂二世和南斯拉夫王储亚历山大,这些都是本国已经取消君主制后的前君主国王室后裔。
其中,保加利亚的西美昂二世属于萨克森—哥达—科堡家族,和现在英国的王室是同一家族。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的夫君阿尔伯特亲王就是来自这一家族,当维多利亚女王去世后,英国也就由维多利亚所属的汉诺威王朝转到了阿尔伯特亲王所属的萨克森—哥达—科堡王朝。而由于这个家族来自德国,一战期间为了应对社会上强烈的反德情绪,更名为更英国化的“温莎王朝”,也就是我们现在熟悉的这一名称。
从理论上,如果现任的伊莉莎白女王去世,无论是查尔斯还是威廉即位,英国的温莎王朝就会终结,而转移到女王丈夫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家系的格吕克斯王朝(House of Glücksburg),或者说该王朝的英国名“蒙巴顿王朝”(改名的原因和上述温莎王朝的来源一样)。同样地,作为菲利普亲王的亲戚,希腊的康斯坦丁也属于格吕克斯家族。
(1981年2月24日,查尔斯王子和未婚妻戴安娜在白金汉宫外。)
“王室作为政治机构的重要性”
英国王室的事务似乎总是会让世界各君主国的成员来一个集体大亮相。戴妃的婚礼上,我们看到了这一幕;伊莉莎白女王的登基典礼上,我们也看到了这一幕。上溯到1901年,被敬称为“欧洲祖母”的维多利亚女王去世,享年82岁。在她的葬礼上,上百位欧洲各国的王室成员云集伦敦为她扶柩,可以说是现代历史上君主制的最盛期。一战期间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是他的外孙,英国国王乔治五世是她的孙子,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后是她的外孙女。可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这群亲戚之间的战争。有历史学家认为,维多利亚女王的葬礼,可以说是挽回当时世界和平局势的最后一次机会。生育了9个子女的维多利亚女王对于现代欧洲王室体系实在太有影响了,除了流行于欧洲王室间的血友病外,还有她矢志不渝推行的希望可以巩固君主制万世一表的王室间婚姻。说起来,现在的伊莉莎白女王和菲利普亲王夫妇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玄孙。
维多利亚女王的子孙们主导第一次并参与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君主国,使得今日英国(还有日本),成为仅存的有君主的大国。和孤悬亚洲的日本不同,英国多少已经成为了目前各国王室与贵族的一个精神家园。
仅仅在一个多月前,整个英国还经历了自撒切尔夫人时代以来最大的一次抗议活动。任何经历过这场名为“2011反削减预算大游行”而一度战战兢兢的外国人,都会惊叹,仅仅一个多月后,英国就从“1848年革命的前夕”直接过渡到世纪大狂欢中。
是的,这场风暴中最为焦头烂额的一位政客,在他15岁的时候,和无数狂热的民众一样,在通往白金汉宫的林荫大道边露宿整晚,只为目睹新王妃戴安娜的风采。现在,这位叫做戴维•卡梅伦,凯特王妃的老乡,成为了经过13年蛰伏后重夺政权的保守党党魁和英国的首相,他当然明白王室对于这个岛国及其人民的意义。在这次的婚礼上,卡梅伦评价,这次婚礼不仅仅是“一对男女的爱情”,而且证明“王室作为一种政治机构的重要性”。
(2005年6月23日,威廉和凯特在圣安德鲁斯大学的毕业典礼上。)
英国需要粉色魔法
的确,正如很多人把这次婚礼看成是一次冲喜一样,英国的近况确实令人堪忧:曾经统治几个大洋的“日不落帝国”皇家海军,因经费吃紧,仅剩下最后一艘航空母舰;曾引以为傲的金融服务业,在金融海啸的冲击下焦头烂额,至今没有完全恢复元气;与法国联手出兵利比亚,却加深了人们“离了美国他们什么也不是”的感受。
作为一个君主立宪国,曾经统治这个国家的贵族已经衰败了。人人不仅再次了解到英国菜难吃,还得知威廉王子大婚的菜单均有法文标注,女王本人的御厨几乎都是法国人。其实英国也曾经有过辉煌的饮食文化,但二战以后工党政府开始对豪门大户征收百分之百的惩罚性财产税,使得大批贵族家道中落,公爵夫人遣散仆从亲自擦地板,伯爵在庞大府邸因为付不起取暖费而裹着毯子瑟瑟发抖。外国人称赞英国遍地城堡爵邸都对公众开放,却不知这是因为这些宅邸的主人无法负担修缮和维护,只能捐给社会公用。
君主在英国人的生活中似乎显得无处不在,但外国人会偷偷调侃他们是寄生虫,不过他们也会被劝告“别在英国人面前批评女王”。特别是女王本人和民众被一种奇妙的纽带联系,从二战时德国轰炸机下与民众一起同住防空洞,到戴妃死亡时面临公关危机时的电视讲话。
面对公众对王室的巨大热情,以《金融时报》为首的严肃媒体,一再强调“婚礼对于经济的拉动是有限的”为其降温。但是都无法阻止从3月就开始的狂热氛围。作为一个曾经在这个岛国留下过数年回忆的人,笔者深深理解这个国家的民众,无论怀疑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在英国多么流行,无论外人对于维多利亚时代、莎士比亚、罗素和威灵顿公爵的想象已经消失到何种的程度,当《天佑吾王》的音乐响起的时候,这个国家便进入了肃穆的时刻。
正如哈利•波特已经成为当代英国的象征一样,今天的英国非常需要王室的魔法,带着粉红色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