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出来做场子

2011-03-03 02:26:52
来源: 时代周报

杨波

顶楼的马戏团(简称“顶马”)是上海最著名的摇滚乐队,而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精选唱片的,他们第四张录音室专辑《上海经典流行摇滚金曲13首》委实不怎么摇滚,无论演唱、歌词还是音乐都更应被归类于地道的流行歌曲。他们2001年处女作《我们永远年轻,我们永远不会被消灭》是民谣,两年后的《最低级的小市民趣味》是实验摇滚,四年前的《蒂米重访零陵路93号》则是狂躁的朋克,现在是流行金曲。从风格转变上来看,他们似乎跟如今国内诸多年过而立的摇滚乐队一样退化或干脆蜕变了;我却认为他们更极端了。这张专辑堪称中国流行音乐史上最彻底、最真实、最贴近市民生活的一张唱片。

顶马总是被误解,被爱也被爱得不真切,被恨也被恨得不地道。2005年他们上了《城市画报》杂志封面,曾引发该杂志编辑部内部矛盾,反对者觉得他们跟杂志那种小酌慢饮的造作腔调完全不搭。第二年,昙花一现的中国版《滚石》约我给他们做了一篇访问,据说该访问被拿到其当时主编面前时,后者指着其中一些字句,见血见泪地指责文章编辑道:“我还有儿子要养活呢!”我真没写什么太敏感的,顶马至多有些小小的情色。他们翻版的《上海不欢迎你》也被禁唱,不过唱了些“上海不欢迎你,除非你来买东西”之类尽管调皮,却也老实的话。顶马实在太冤。或许是因为他们早期台上脱裤子、男扮女装之类的过激姿态,让人们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极尽反叛之能事,其实不然,他们几乎不愿意呈现自己对事情的态度,而只想把事情原原本本、清清白白地唱出来罢了。

同样真切体现民众生活的唱片,我想起来的还有左小祖咒的《庙会之旅》和五条人的《县城记》,如果允许我从这些唱片里的主角—市井大众的角度来谈论的话,我不得不将这两张唱片里或闻所未闻的先锋风格,或象征表现的费解诗歌看做某种造作,当然它们在艺术层面是没什么二话好说的。顶楼的马戏团打了个颠倒,他们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避开了艺术层面,拿来了比网络歌曲还要荡气回肠的旋律,比周立波还要浅显易懂的歌词,五体投地地扑进了上海弄堂里。

上海市民上街悼念“11·15”火灾死者那一天,不少乐迷希望他们去现场唱一首新专辑里的《苏州河恋曲》,认为这首深情描述上海母亲河苏州河的恋曲会令现场的上海人“泪流满面”,它这样开头:“从小我了还(在)苏州河边潘家湾长大,嘴巴里讲额(的)是一口流利的江北闲话,立了阁楼顶上放眼出去就是一片片棚户,祖祖辈辈日脚就这样过。”忘记告诉大家,整张专辑13首歌,除了《我想有个家》用普通话演唱外,其余全部是用上海方言。专辑中许多歌曲都是以第一人称吐露了上海各色底层市民的心声,如《做场子》描写的是“不管流行爵士还是布鲁斯,侬想听啥就报个名字”的夜场歌手,《我想有个家》里的“我”是为了嫁个有钱人不计成本的小姑娘,《快递员》和《小白领之歌》歌颂的就是快递员和小白领,而最值得一提的是旋律之好与《苏州河恋曲》并驾齐驱的《进来白相相》,这首歌的主角是发廊妹,乐队主唱陆晨又嗲又喘地唱道:“哎小阿弟侬伐要吓呀,一看侬就是第一趟,我又不会吃忒侬,阿姐来教侬哪能白相,喂老阿哥伐要叹气呀,有啥心里闲话就对我讲,衲老婆是只雌老虎,我老早就听人家讲。”

本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精神,这张专辑已放在网盘里供大家免费任意下载。乐队还发起了一个征集唱片封面的网络活动,得到近100张投票。我给乐队元老梅二打电话,问哪张是封面,他说每一张都是,我说但不可能都上,只能选一张,不出所料,他选了最为庸俗不堪的那张。

作者系知名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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