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信托巨亏43亿，原董事长去世，此前被调查

周松清徐超

2024-01-29 13:30:40

来源: 时代周报

谁是长安基金、长安财富的主人？

高成程

多个信源向时代周报确认，长安信托原董事长高成程已去世，在2023年年初，高成程被爆接受调查。

另外，在2023年12月28日，检察机关公布：对景林投资原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兼总经理高斌作出逮捕决定。

就在高成程于2023年初被带走之后不久，市场传出高斌失联的消息。

尽管“景林系”已经从明面上退出了长安信托的股东之列，但目前依然是长安基金的重要股东、以及长安财富的最大股东。高斌本人也作为景林方面的代表，在长安基金、长安财富担任董事。

高成程与高斌的相继被调查背后，长安信托与原股东景林、淳大、证大的发展路径，值得回味。

原董事长已去世

时代周报获悉，长安信托原董事长高成程在2023年年初被带走调查后，已经去世。

公开资料显示，高成程生于1968年，曾任西安市国际信托投资公司（长安信托前身）投资租赁部副主任、主任；西安市生产资金管理分局副局长、西安市经济技术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总经理。自2008年4月27日，被西安市财政局推举为长安信托董事长。到2023年，已在长安信托董事长职位履职15年，经历了多轮股东的更迭。

据《财新网》报道，2023年2月24日，时任长安信托董事长高成程被带走调查。此后，高的行踪不见官方公告。近日，有知情人士向时代周报透露，高成程在被带走后，已经去世。时代周报从多个渠道核实确认了这一消息。

另外，时代周报获得了一份长安信托的会计师事务所于2023年10月9日出具的审计报告，关于时任长安信托法定代表人处，“高成程”的名字已经以黑色方框标记。

工商资料显示，2023年11月6日，长安国际信托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从33.3亿元猛增至53.24亿元，第一大股东变更为西安财金投资管理有限公司，长安信托的法人代表，由高成程，变更为了杜岩岫。

已上市的西安银行（600928.SH）公告显示：杜岩岫，历任东吴基金管理公司资产管理部基金经理助理；西安世园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投资策划处处长助理；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筹备委员会办公室投资策划处处长助理、副处长、处长；西安浐灞生态区招商局局长、商务局（旅游局、领事馆区事务协调中心）局长；西安市投资合作委员会副主任，党组成员、副主任；西安市投资合作局党组成员、副局长。现任西安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党总支书记、董事长。

回看高成程的被调查、长安信托的增资，一切变化的起点，都始于当初一群资本玩家在长安信托的入股和撤退。

证大、淳大与景林

高成程2008年起担任长安信托董事长。而从2007年起，长安信托开始股权大变动。证大、淳大、景林三家公司合计拿下长安信托52.09%的股权。证大老板戴志康、淳大老板柳志伟、景林资产老板蒋锦志均为人民银行研究生院（俗称“五道口”）的校友。

戴志康的上海证大最早在2007年获得了长安信托39.3%的股权，淳大获得11.7%的股权，几经腾挪，最后演变为：上海淳大持有21.8034%，上海证大持有15.5972%，上海景林持有14.6915%，三家合计持股比例达到52.09%。西安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持有长安信托40.4391%的股权，是长安信托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

公开资料显示，戴志康，江苏海门人，1985年本科毕业于人民大学，1987年毕业于人民银行研究生部。1987年起辗转中信银行、券商、基金公司，后来创立上海证大，玩转股票投资与房地产开发两个赛道。

戴志康

证大投资是证券市场早期的知名私募，而证大地产在杭州开发了湖畔花园、在上海开发了大拇指广场、九间堂别墅、喜马拉雅中心知名项目。当马云在湖畔花园带着“十八罗汉”创业时，湖畔花园的开发者戴志康已经是亿万富翁了。另外，戴志康的主要搭档朱南松，也是人民银行研究生部89级。

柳志伟，湖南人，1989年毕业于浙江大学，1992年毕业于人民银行研究生部。早期曾在长城证券、国信证券从事投行、收购兼并，1997年成立深圳淳大。淳大系早期在二级市场的多家上市公司翻腾，逐步成为汇通集团（000415，现名：渤海租赁）第一大股东。2007年淳大系通过减持让出了第一大股东的位置。明面退出二级市场的同时，淳大系布局了酒店、矿产、环保回收等多个产业。

柳志伟

蒋锦志，浙江台州天台人，1992年毕业于人民银行研究生部，最早进入深交所，1996年加入国信证券任总裁助理，主管资产管理。2000年创立正达信投资，2004年创立景林资产。目前景林资产已经成为国内资管管理规模居于头部的机构之一。

以上几人中，按入学年份，戴志康是“五道口”85级，朱南松、柳志伟、蒋锦志都是89级。从公开信息可以看到，戴志康与柳志伟关系密切，2010年起，柳志伟一度担任戴志康旗下港股上市公司上海证大房地产的非执行董事，此外，柳志伟还认购了证大开发的九间堂别墅，与戴志康成为邻居。

九间堂

证大、淳大入股长安信托后，2007年8月，长安信托引进崔进才担任董事、总经理。公开资料显示，崔进才同样也是“五道口”89级的校友。

在长安信托任职之前，崔进才曾任中信银行总行信贷管理部,公司业务管理部,零售银行业务总部副总经理、总经理；中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等。到长安信托后，崔进才又引进了多位中信银行背景的干将到长安信托担任中高层，其中包括副总裁陈英、武汉公司总经理程万里等。

从2007年到2018年初，长安信托的资产管理规模增长到6000亿元。另一方面，时代周报发现，这期间，长安信托成为淳大等公司金融扩张的募资“钱袋”，以及参与其他金融牌照的支点。

比如2013年前后艺术品信托风行，长安信托募资的三个“艺术品信托”博雅一期、博雅二期、博雅三期，均以淳大旗下的博石资产为管理人。

而在证大戴志康旗下成立小贷公司时，长安信托也曾发行信托产品，投资于该小贷公司的股权。

除了从长安信托的信托资产管理业务获得资金，景林与淳大还介入了长安信托旗下的金融牌照。

2011年，长安信托作为最大股东发起成立了长安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几经股权转让，尽管长安信托目前依然持有29.62%的股权，为长安基金名义第一大股东，但景林系蒋锦志旗下公司持有长安基金25.92%股权，淳大柳志伟旗下公司持有长安基金24.44%的股权，两方在长安基金合计持股份额达到50.37%。

事实上，与长安信托-长安基金的资金关联最深的还是蒋锦志的景林系。景林系除了持有长安基金25.92%股权，还直接参股了长安基金旗下的长安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20%股权。从长安信托、长安基金、长安财富方面，景林系的私募产品获得了大量的资金支持。

时代周报统计发现，在基金业协会存在备案、由上海景林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担任管理人，涉及“长安”的私募基金、资产管理计划高达17个。涉及新三板、定增等多个方向。

“五道口”系退场

2017年，三家“五道口”背景的同学退出了长安信托。退出的方式，不是直接转让所持的长安信托股权，而是一种更决绝的方式：三方直接把持股平台公司上海证大、上海淳大、上海景林转让给第三方，柳志伟、朱南松、蒋锦志于同一天辞去了长安信托董事的职务。

股权转让的背后，三方背后的大佬，在2017年境遇已发生了变化。

作为老大哥的戴志康，虽然早年从股市、房地产两头得利，成名最早，但在2011年-2015年遭遇了股、房双杀，2013年前后，上海证大旗下多个阳光私募产品爆雷清仓、倒在了新一轮牛市的启动前。房地产方面，证大把主要资金投入了商业地产和文化地产，这类资产对现金流的考验巨大，2010年，证大以92亿竞得上海外滩8-1金融地块项目用地，一年后，证大无力支付巨额土地出让金，将这个项目转让给了郭广昌与潘石屹。2015年，戴志康家族将香港上市的证大房地产公司42%股权转让，对价只有12.5亿港币。资金链的紧张，限制了戴志康在资本市场的延伸。

2014年起，戴志康转向新的赛道——互联网金融。五年后的2019年8月29日，戴志康向警方投案自首。据法院审理查明：自2016年4月15日起至案发，“证大系”企业非法募资的资金总额超过417.06亿元，未偿还的本金超过73.66亿元。戴志康终被判处有期徒刑19年，并处以2550万元的罚款。

淳大系的柳志伟，以投行和资产运作起家，在退出汇通集团等股权后，主要的资本运作以一级市场和港股为主，在A股市场日趋低调。2017年，淳大系公司曾花11.8亿元入股成为达刚路机（300103，现名：达刚控股）第一大股东，两年后即转卖股权出局。此外柳志伟还入股了多家港股公司。

蒋锦志的景林，算是三家中发展得最好的一家，目前已成为千亿级的私募。但是，蒋锦志本人于2015年A股股灾期间出境，长期留住于境外。

2019年7月16日，针对舆论质疑，蒋锦志现身，于投资策略分享会上与投资者分享投资心得，不过他出场的地点是香港。此后四年多的时间，依然没有蒋锦志现身内地的信息。

总之，2017年1月、2017年3月，上海淳大、上海景林，上海证大均在股东层面发生了变更。“五道口“的几个同学，与长安信托的股权撇清了关系，事后有材料显示，三方的转让价总计约为73.1亿元，新的股东方做了多层次的融资才完成这笔交易，如今，新股东被陕西金融监管局认定为一致行动人，冻结了增资资格，西安国资通过增资成为长安信托真正的第一大股东，这是后话。

就在三家“五道口系”高层股东转换之后的同一年，2017年12月，“五道口”出身的长安信托总裁崔进才因突发疾病，最终选择在2018年初辞去了长安信托的总裁职务。

而就是在2017年后，长安信托隐藏的不少问题爆发。

如程万里早前在中信银行汉阳支行工作，任行长一职，随崔进才、陈英进入长安信托后，出任武汉公司总经理，2017年，程万里涉及在长安信托推进审批给武汉金凰30亿元的贷款项目。长安信托上层股东发生变更后，新的高管进来后叫停了武汉金凰项目，要求武汉金凰增加抵押物并缩小贷款敞口到8亿元。不久，长安信托原副总裁陈英前往东莞信托担任总经理，程万里又跟随到了东莞信托。金凰珠宝案爆发，长安信托和东莞信托都遭遇了巨额损失。

同样是在2017年，国家审计署在金融审计中发现长安信托一名信托经理田某因涉嫌商业贿赂被移送公安机关核查。公安机关于2017年12月29日将田某抓获。

2019年11月，陕西银保监局公布第59号行政处罚，对长安信托罚款20万元，处罚原因为“瞒报案件信息”。

公开信息显示，2018年-2021年，长安信托的信托资产规模呈急速跳水趋势,分别为：5205亿元、4657亿元、3751亿元、2489亿元。

半年亏损43.03亿元

更换股东之后，长安信托近年多次踩雷。涉及的融资方包括，当代系、中天金融、宝能、蓝光发展、福晟，及华业、正邦等上市公司。

其中仅中天金融披露的于2022年3月14日逾期的信托借款，欠长安信托的本金就达20亿元。

2022年初，长安信托因存内控违规等问题，被监管处罚270万元，多位员工被给予警告和罚款。具体违规行为包括：未按监管要求进行信息披露、对关联方名单认定不完整、以固有贷款资金间接垫资兑付公司风险项目、向不满足“四三二”条件房地产企业变相融资、违规接受地方政府担保、违规参与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举债融资等行为。

时代周报获得的文件显示，2022年度，长安信托净资产为76.88亿元，净利润为-2.67亿元。

但由同一家会计事务所出具的2023年上半年审计报告显示，长安信托到2023年6月30日的净资产为33.84亿元，净利润为-43.03亿元。

也就是说，长安信托2023年上半年突然亏损了43.03亿元。

时代周报就此多次拨打长安信托投资者电话，无人接听，向公司邮箱发去采访提纲，截至目前尚未获得回复。

对比两期审计报告，时代周报发现，关于长安信托的2022年年报，会计事务所出具的是“保留意见”，原因是“贵公司（长安信托）投资的某信托项目规模19.5亿元，已逾期，无抵押担保措施。”而关于长安信托的2023年半年报，会计师未出具保留意见。

从财务数据来看，相对2022年报来说，2023年半年报出现43.03亿元亏损，主要的影响因素之一是2023年上半年，出现了31.99亿元的信用减值损失。

具体数据上看，长安信托在“债权投资”项上的减值准备，从年初的31.91亿元，暴涨到6月30日的56.7亿元。

在2023年上半年，长安信托还付出了一笔4.74亿元的巨额赔付，原因是温州银行认购的两笔共13亿元的信托“宁集安信”项目违约，但长安信托与温州银行约定了保底承诺，最终被法院判决长安信托赔偿温州银行4.74亿元。

而据长安信托审计报告，截至2023年6月30日，长安信托存在的尚未了结的类似保底承诺本金项目本金合计53.95亿元。这意味着这批项目一旦违约，长安信托按保底承诺被法院判决赔付的概率极大。

除了31.99亿的信用减值损失，长安信托2023半年报的巨亏，还有一层原因是2023年上半年长安信托营收2.56亿元，相比2022年上半年的15亿元营收，同比下降了超过12亿元。

种种迹象显示，2023年上半年长安信托营收的低迷背后，涉及到监管方对长安信托的多层次调查。

时代周报获悉，长安信托原董事长高成程在2023年年初被带走调查后，目前已经离世，原因据说是心梗。

而就在高成程于2023年初被带走之后不久，市场传出长安基金、长安财富董事、景林投资董事长高斌失联的消息，最终，2023年12月28日，高斌被披露已遭正式逮捕。

事实上，高斌是在2015年蒋锦志出境后加入景林，任集团总裁，2016年任景林股权投资CEO，成为景林在境内资本运作的负责人。除了在长安基金担任董事，涉及长安信托股份的上层公司上海景林的股权转让，也是高斌作为法人经手完成。

在从股权层面退出长安信托后，蒋锦志的景林系与长安基金、长安财富依然存在深度交集。特别是在长安基金的资管子公司长安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长安财富）层面。

因长安基金持有80%的长安财富权益，长安基金的股东长安信托、景林系根据持股比例，分别间接持有23.7%，20.74%的长安财富股权。除此以外，景林系公司还直接持有长安财富剩余20%的权益。由此蒋锦志在长安财富的持股比例合计达到37.15%，成为最大的股东。

随着西安国资对长安信托的增资完成，接下来与景林系、淳大系在子公司金融牌照方面是否会产生新的整理与博弈，尤为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