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家上市公司突击更换年报审计机构 专家称潜伏审计风险

仅2021年3月，就有7家上市公司更换了2020年财报的审计机构

2020年年报披露季临近收官，会计师事务所对年报的审计工作也将告一段落。来自中注协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21日，共有42家会计师事务所为2159家上市公司出具财务报表审计报告。

4月26日，一位曾参与过上市公司审计工作的注册会计师徐欣（化名）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年报的审计工作往往从前一年的11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次年4月，“11月-12月是开始预审，在次年1月-2月进行现场审计，3月-4月进行复核并撰写审计报告”。

徐欣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每年11月到次年4月是整个事务所最忙碌的时间，“需要同时跟进多个项目，分身乏术，压力极大”。

作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会计师事务所需为上市公司出具审计报告，针对财务报表发表专业意见。审计意见既是上市公司信披环节的组成部分，也是投资者进行投资时的重要参考。因此，上市公司在临近年报披露节点临时更换会计师事务所，往往会被市场质疑审计工作是否顺畅，甚至是否存在掩饰财务报表瑕疵的“嫌疑”。

中注协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21日，共有72家上市公司在2021年更换了2020年财报的审计机构，更换原因大多为“上市公司经营与业务发展需要”或“审计时间、资源安排或地域原因”等。

据时代周报记者不完全统计，在2021年更换审计机构的上市公司中，15家为ST股，占总数的1/5。

据时代周报记者统计，仅2021年3月，就有7家上市公司更换了2020年财报的审计机构。其中，北信源（300352.SZ）于3月19日发布《拟变更会计师事务所》的公告，将2020年年报的审计工作由致同所变更为中兴财光华。这意味着，留给新接手方的时间仅剩40余天。

“在这个时点更换会计师事务所，要么是事务所工作实在太多无法完成，要么是上市公司主动提出的要求。接手方往往要花费更多的人员熟悉业务，出错的风险也比较高。”徐欣说。

财税审专家、资深注册会计师刘志耕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上市公司临时更换审计机构，会使得实施审计的时间非常仓促。“可能会因审计过于匆忙而导致审计工作不深不透、浮于表面，特别是可能很难发现被审计单位精心设计的舞弊行为，潜伏审计风险。”刘志耕称。

ST股频现非标财报

会计师事务所作为审计机构，会定期对上市公司财务报表进行审计，并出具审计意见，提示企业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其中，审计机构出具的非标财报（即“无法表示意见、带强调事项段的无保留意见和保留意见”）需要投资者重点关注。

据时代周报记者统计，上述72家临时更换审计机构的上市公司中，有15家在2019年被审计机构出具非标年报，其中有9家为ST股。

其中，*ST实达（600734.SH）、*ST赫美（002356.SZ）、ST网力（300367.SZ）、*ST大洲（000571.SZ）、台海核电（002366.SZ）和光华科技（002741.SZ）等6家公司被出具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ST勤上（002638.SZ）则被审计机构出具带强调事项段的保留意见。

宏达股份（600331.SH）的审计报告被出具“带有持续经营重大不确定性段落的无保留意见”。

ST兆新（002256.SZ）被出具“保留意见加持续经营相关的重大不确定事项段以及强调事项段”的审计报告。

科融环境（300152.SZ）被出具的审计报告为“保留意见加强调事项段的非无保留意见”。

*ST济堂（600090.SH）、*ST群兴（002575.SZ）、*ST华讯（000687.SZ）、腾邦国际（300178.SZ）和晓程科技（300139.SZ）则均被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

这15家上市公司中，目前仅有光华科技、科融环境、晓程科技公布了2020年年报及审计报告。

光华科技在2020年年报中表示，2019年度审计报告中的保留意见涉及事项影响已消除，2020年审计报告显示为标准无保留意见；科融环境和晓程科技的2020年审计报告均变更为“有保留意见”。

中注协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21日，42家会计师事务所共为2159家上市公司出具财务报表审计报告，其中，10家被出具保留意见审计报告，2家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审计报告。

对会计师事务所来说，接到有着“非标财报”公司的审计工作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刘志耕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经验表明，匆忙更换审计机构的上市公司往往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或情况，而且这些问题或情况往往都会影响甚至严重影响到年报审计。所以如何合法、规范、有效地应对这些问题，将是对相关会计师事务所水平、能力和处置经验的严峻考验。”

更换原因五花八门

近年，资本市场对审计质量问题的关注度日益提高。上市公司临时更换审计机构这一行为也时常引发监管关注。

据时代周报记者统计，2021年初至今，包括北信源、ST网力（300367.SZ）、*ST新亿（600145.SH）在内的6家上市公司均收到来自交易所的关注函或问询函，问题主要集中在要求上市公司详细说明更换会计师事务所的原因、是否有充分时间保证年审项目的开展、是否与前任事务所存在重大分歧等方面。

北信源在回复中表示，致同所按计划于2021年春节后开始年度现场审计工作，但由于“与北信源项目合伙人共同负责其他项目的另一名合伙人突发重症住院”，致使项目合伙人投入其他项目的精力超出预期。同时，北信源项目组含现场负责人在内的4位人员接连离职，使得工作难以协调，“若按照现有团队完成审计工作预计会超出年报工作时间2至3周”，因此不得不更换会计师事务所。

北信源同时表示，新任会计师事务所中兴财光华组织24名审计人员进行现场审计，在一个月内完成现场审计，预计将在4月30日出具审计报告。

实际上，因为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过于繁忙而被迫更换审计机构的上市公司不在少数。

1月11日，*ST亚振（603389.SH）表示，原先聘请的容诚所因业务量过大，且“原审计项目组项目经理及以下成员基本均离职”，预计无法按期完成，故辞聘2020年报审计业务。公司聘请天健所为2020年度审计机构。

1月29日，ST人乐（002336.SZ）发布公告称，原先聘请的立信所发函表示因审计任务繁重及人员变动，经审慎检视人员和时间安排，预计无法完成审计工作。公司2020年财报审计机构因此变更为中审亚太。除上述原因外，上市公司实控人或控股股东的变化也会导致审计机构的变更，尤其是地方国资在控股上市公司后，对审计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

3月5日，深冷股份（300540.SZ）表示，由于实控人变更为四川省国资委，根据相关规定组成了年审会计师选聘小组并进行了选聘谈判，最终拟聘请天职国际作为公司2020年度的财务审计机构。

3月17日，荣联科技（002642.SZ）发布公告称，新实控人为济宁国资，为满足国资审计监管要求，“推荐其长期合作且在上市公司控制权收购过程中对公司开展尽职调查的审计机构对公司2020年报进行审计”，因此由大华所改聘为和信所。

对于上市公司而言，合作较为满意的会计师团队要比会计师事务所更为重要。因此，会计师团队的“集体跳槽”往往能一并带走事务所的客户资源。

1月20日，绿盟科技（300369.SZ）表示，因公司原审计团队加入了信永中和，根据原审计团队的能力，因此从致同所转聘信永中和。

1月26日，江天化学（300927.SZ）发布公告称，近期服务于公司的项目组主要审计人员离职，为了保证本公司后续相关审计工作的可靠性和稳定性，2020年财报的审计机构从瑞华所更改为信永中和。

相比于较为常规的变更理由，已在2020年5月更换过审计机构的*ST界龙（600836.SH）此次的变更理由则略显“奇葩”。

3月2日，*ST界龙发布公告称，因“公司客户及供应商配合度不高”，无法在上会所要求的时间节点及时提供所需的审计资料，经双方协商一致，拟聘立信中联为公司的2020年度财报审计机构。公司年报的披露时间也从3月11日更改为4月29日。

4月2日，*ST界龙在回复投资者提问时表示，年报审计工作目前进展顺利，“配合良好，不会再推迟”。

昔日明星所“黯然退场”

和其他会计师事务所的热火朝天相比，眼下的瑞华所和正中珠江更显落寞。受康得退（002450.SZ，即“康得新”）和*ST康美600518.SH，即“康美药业”）两起财务造假案的影响，分别负责两家公司审计工作的瑞华所和正中珠江也成为众矢之的。

瑞华所曾有“内资第一所”的称号，如今却已失去了最后一名A股客户。

3月30日，北大荒（600598.SH）发布公告称，由于瑞华所黑龙江分所整体加入中审众环，因此聘任中审众环负责2021年公司的审计工作。

北大荒也是瑞华所的最后一名A股客户。北大荒表示，承做公司业务的审计团队在完成公司2020年报审计工作后，会转入中审众环黑龙江分所。

“瑞华所至今都没有因为康得新事件而受到处罚，可能是由于证监会既没有发现瑞华所参与或帮助了康得新的造假，也没有发现瑞华所在对康得新的审计中存在明显重大的实质性的执业质量问题。”刘志耕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如果真是这样，从很大程度上讲，瑞华所的衰落是有苦难言。”

昔日“广东第一会计师事务所”正中珠江则因为被罚5700万元而受到舆论关注。

证监会官网显示，2021年2月20日，证监会发布了对正中珠江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下称“处罚决定书”）。由于涉及康美药业造假案，出具的财务报表审计报告存在虚假，正中珠江被罚没5700万元，创下会计师事务所受处罚最大金额的记录。

中注协数据显示，目前，正中珠江仅剩两名客户，分别是周大生（002867.SZ）和天迈科技（300807.SZ）。

不仅如此，原本属于正中珠江的会计师团队在创业后还带走了不少老客户。

1月23日，星辉娱乐（300043.SZ）发布公告称，将审计机构变更为司农所，原因是“为公司提供审计服务的团队加入司农所”，而此前为该公司提供2019年审计服务的正是正中珠江。

公告显示，周辉是负责星辉娱乐项目的注册会计师，该项目的合伙人及复核人也均出身于正中珠江。与此同时，周辉曾签署过审计报告的另外两家上市公司松炀资源（603863.SH）和翔鹭钨业（002842.SZ）也都转到司农所。

中注协资料显示，司农所成立于2020年11月25日。据媒体报道，司农所的首席合伙人李建业曾在正中珠江工作多年。

刘志耕对时代周报记者称，审计师帮助企业会计造假的主要原因是审计独立性不强。

“会计师事务所为了能承接业务、提高审计收费、保持客户关系，都可能以是否遵守审计准则作为交换条件，这就会严重影响到审计独立性。”刘志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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