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焦虑、无奈、落魄……疫情下的中小微企业众生相
过去一周，时代财经与几位中小微企业的管理层、创业者做了对话，他们因为疫情辗转反侧，也正在努力从困境中抽身。
“一个月赔100万，现金流大概能撑三个月吧。”
“没有存款，奶茶店最多还能撑2个月。”
“如果3月还不能营业，我只能卖猫了”
“从疫情开始到现在，我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中小微企业，就像社会有机体中的毛细血管，是极为脆弱的组成部分。
2月1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将阶段性减免企业养老、失业、工伤保险单位缴费，以减轻疫情对企业的影响。除湖北外各省份，从2月到6月可对中小微企业免征上述三项费用。
但对于中小微企业主而言，最大的变量仍是“疫情何时结束”——这决定了他们的事业能否存活下去。
日前，中欧商业评论发布了清华、北大联合对995家中小企业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的情况及诉求所做的调查。数据显示，疫情下，34%的企业账上现金余额只能维持1个月，33.1%的企业可以维持2个月，能维持6个月以上的只有9.96%。
过去一周，时代财经采访了多位中小微企业的管理层、创业者，了解到他们正在经历的压力与煎熬。
火锅店副总：只能做外卖，然而几乎没有利润
尹富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曾习以为常的忙碌了。
他是广州凤园椰珍——一家椰子鸡火锅品牌的副总，负责公司门店的运营推广以及人事工作。大部分时候，这个品牌在广州的四个分店都是门庭若市。
尹富强第一次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是2月10日晚，凤园椰珍的门店尚在营业，但他表示，当天的顾客量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但很快，这十分之一也成了奢望。
2月12日，广州市天河区发出通告，即日起全区各餐饮单位(含饮品店、小吃店、早餐店等)暂停大厅、堂食服务。至此，广州市11个区已全部暂停餐饮单位堂食服务。
如今，凤园椰珍只能做一点线上外卖业务。“本来公司计划今年大力拓展市场的。”尹富强告诉时代财经，而因为疫情，大步快跑的市场计划被按下暂停键。
凤园椰珍的线上外卖，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凤园椰珍的线上外卖业务已经做了一年多，但因为利润率极低，“基本是打品牌”，尹富强向时代财经表示。
而在疫情影响下，曾经无足轻重的外卖业务成为当下的主业。尹富强和他的团队正尝试去做出一些改变：增加外卖品种、推出单人火锅套餐等。最新的火锅外卖套餐已在2月15号上市。
2月18日，尹富强再次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透露，和疫情前相比，现在外卖的订单量增加了50%左右，但这点增量对于公司的成本来说是杯水车薪。
“几乎没有利润，外卖营收估计都不够员工工资。”尹富强告诉时代财经。
中国烹饪协会于2月12日发布的报告显示，新冠肺炎疫情期间，78%的餐饮企业营收损失达100%以上，而被餐饮企业寄予厚望的外卖业务效果并不明显。
外卖难以解围，而储备物资过期造成的损失、房租人工等固定成本、疫情防治物资采购成本正在加重企业的负担。
“一个月赔100万，现金流大概能撑三个月吧。”尹富强告诉时代财经。
奶茶店店主：这座商场就像刚完工那天一样空旷
vivi可能永远会记得2018年的大年初一。
一年前，她在青岛老城区的这家新商场盘下一个小商铺，加盟了一家全国连锁的奶茶品牌。那天，她从早上九点忙到晚上九点，期间没吃饭、没上洗手间，最快时一小时做了40多杯奶茶。那天，奶茶店的营业额超过4000元。
对于奶茶店主来说，春节是一年中最好的几个时段之一，“一定要非常珍惜”vivi说。为此，她囤了两万多的货，比平时多三倍。
但今年大年初一，vivi在店里的时间几乎都在坐着发呆。
vivi的奶茶店，受访者供图
1月23日（腊月29日），《熊出没》《姜子牙》等7部影片集体宣布撤出春节档，选择延后上映。看到消息后的vivi意识到大事不妙——春节期间来买奶茶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去看电影的。
在商场枯坐到初三，vivi看到商场里的餐饮企业已经开始对外出售食材，“看着挺难过的，感觉一个很光鲜的人突然落魄了。”
第二天，vivi关了店回家休息，伴之的是焦虑。
她几乎没有存款，停业期间还要承担员工工资以及商场租金、水电费。在她看来，奶茶店最多还能撑2个月。一旦奶茶店倒闭，她将失去收入来源，没钱还房贷，还欠一屁股债。
2月上旬复工后，vivi还是每天去奶茶店工作，但依旧没有顾客。“每天从我们楼层走过的人，基本不到10个。昨天卖出去的几杯奶茶还是商场里其他商户买的。”vivi在2月13日晚上接受时代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
“现在的商场就像施工刚完成，还没开业那样空旷。”因为疫情，商场的中央空调也没有开。在清冷的商场中，vivi坐在奶茶店里学习拍视频。
“等疫情缓和后，想学习年轻人，改进自己的营销方式。”vivi告诉时代财经。
猫咖店主：如果3月还不能营业，我只能卖猫了
猫咖，全称为猫咪咖啡馆，指的是以猫咪为主题的咖啡馆。
去年8月，小米辞去体制内的工作，在深圳市中心的一座商住楼开了一家猫咖。店里的主角是小米亲自养着的7只猫咪，其中3只由小米从小养到现在，“说是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也不为过。”小米笑称。
小米的猫，受访者供图
直到2020年春节之前，猫咖店的生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了回头客了，月收入也在慢慢增加，并终于在2019年底达到收支平衡。小米原本准备在春节期间努力工作，好好挣上一笔。
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打断了小米所有的计划和努力，“现在什么时候能开门营业都不知道。”
按照深圳市要求，只有涉及保障城乡运行必需、疫情防控必需、群众生活必需和其他涉及重要国计民生、供港供澳及特殊情况急需复工的企业，方可申请在2月9日24时前复工。
猫咖作为第三空间，依然不在复工行列。
如今，小米只能通过接一些上门帮喂宠物的兼职，来获得一点收入。但这点收入对猫咖店的成本开销来说，基本没有意义。而且，随着深圳小区封闭管理政策的实施，这个兼职如今也已经困难重重。
“每天都很迷茫。”小米向时代财经表示。房租、水电、物业费、猫粮猫砂……账单上一笔笔都是支出，账上资金已经越来越少，“如果到3月还不能营业，深圳也还是‘空城’状态的话，我可能就只能卖猫关店了。”
按照小米早前的计划，她今年在忙完春节后，会尝试增加电商业务，卖猫粮猫砂猫零食等物品。她已经在去年就谈好了供应商，但现在，她也只能等供应商开工且物流全面恢复。
现在，小米在学习视频拍摄、剪辑，并在bilibili网站开通了猫咪的直播。“现在只能在学习中等待。”小米说。
木工坊合伙人：从疫情暴发时开始睡不着觉
周旭是一个手艺人， 去年6月份，他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坐落在成都绕城边上一家名为“木有本末”的木工坊。工作室主要业务是为客户定做家具，周旭平时创作的小器物占10%-20%的业务量。
周旭设计的木制品，受访者供图
对于周旭来说，做木制品纯粹出于热爱，加入木工坊也是“为爱发电”。木工坊成立不到两年，每个月营收在四五万，尽管收入较之以前在公司工作差了不少，但让周旭继续坚持的原因很有说服力——公司的经营正在变好。
2020年，周旭和另外两个合伙人定下了约90万的营业目标。按照原来的规划，公司的宣传册现在差不多要做好了，他们会带着宣传册去设计公司开拓业务。
“结果，设计公司现在都在家办公，我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周旭告诉时代财经。
和工作计划一样被突然打断的，还有订单量。成都的小区正在实施封闭管理，外部人员不准进入，所有的家装工作全部只能放在小区外。
二月份至今，周旭只接到一个订单，是一名老客户下单了一个小书架。“这个月到目前为止，营业额为1400元。”2月18日，周旭在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表示。
5月份，木工坊就要交下半年的房租，周旭觉得，他们很难在接下来几个月赚到半年的房租。
2月17日，周旭发布了一条朋友圈，“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你前进，除了你自己。”
尽管这样鼓励自己，但事实是，从疫情开始到现在，周旭就没睡过几个好觉，每天晚上因为失眠，只睡四五个小时，“担心疫情一直不结束，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会受到持续影响。”
面对疫情不知何时结束的不确定性，周旭只能努力去设计一些新产品，“但因为焦虑，其实很难静下心进入到创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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