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大战”终结美国牛市，沙俄相争重挫全球市场

翩翩飞起的“黑天鹅”，触发美股历史上第二次熔断。

美国东部时间3月9日，美国股市迎来黑暗一日：道指低开近2000点，标普500指数在开盘不到5分钟跌幅就达到7%，触发第一层熔断机制，暂停交易15分钟。这是美国股市1987年引入熔断机制以来的第二次，也是1997年熔断机制调整后的第一次。

而截至3月9日美股收盘，道琼斯指数下跌2013.76点至23851.02点，跌幅7.79%，这是道指首次在单一交易日内下跌超过2000点。标普500下跌225.81点至2746.56点，跌幅7.6%，这也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差的表现；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下滑624.94点至7950.68点，跌幅7.3%。

导致此次股市大震荡的原因，是石油市场释放出核弹级利空——时隔20年，沙特阿拉伯再次参与价格战，将四月份的原油销售价格调低了6至8美元。同时，沙特方面还称，如有需要可继续增加产量。

消息一出，原油市场迎来1991年1月17日海湾战争爆发后的最大跌幅：布伦特油价一度大跌逾31%，WTI原油则跌超27%。

“沙特正在寻求打开供应闸门，为争夺市场份额打响了价格战。”美国能源研究机构Clipper Data大宗商品研究主管马特·史密斯(Matt Smith)在接受CNN采访时指出，价格战并不能达到预期效果，“除非价格长期保持在低位，否则这种攻击可能注定要失败。”

“沙特大规模的降价行为，以及俄罗斯对减产协议的冷淡表现，暗示OPEC+短期内达成协议的机率很低。”高盛在3月发布的一份研报中指出，油价大跌将使成本较高的产油国承受沉重的财务压力，并倒逼页岩油产量下降。“从下半年开始，石油将会进入严重供给失衡，并且这一现象将会持续至2021年末。”

“友情”破裂

3月6日维也纳召开的OPEC+会议，不仅是引发此轮风暴的“蝴蝶翅膀”，也是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的欧佩克（OPEC）与俄罗斯友情破裂的开始。

在当日的会议上，不仅没能达成预期的减产协议，会后发布的联合公布也只字不提减产问题，仅仅是写上了“众多产油国将继续为稳定原油市场进行磋商，OPEC+产油国的部长级官员们将继续合作，联合石油减产监督委员会（JMMC）将继续监督市场。”

“这是我见过的OPEC历史上最糟糕的会议之一。”会后，伊朗油长赞加内表示。与此同时，阿曼驻OPEC+代表也确认，该产油联盟未能达成最新的减产协议。

这意味着在现有OPEC+石油减产协议在3月底到期之后，产油国之间的减产行动将宣告终结。俄罗斯能源部长诺瓦克6日也表示，OPEC和非OPEC主要产油国从4月1日起将继续履行合作宣言，但各国不再承担减产义务。

俄罗斯与沙特阿拉伯的“塑料友情”始于2019年12月：当时，这对在叙利亚问题上的死对头达成每日约170万桶的减产协议，以支撑油价。利雅得时间3月5日，OPEC针对即将到期的减产协议提出新的减产提案，该减产提案考虑到疫情影响下石油需求可能进一步下行，但该提案须获得非OPEC产油国的支持才能实现。

但在巨额利润面前，协议显然经不住考验：俄罗斯并不愿意深化减产，而沙特则拒绝在俄罗斯缺席的情况下执行减产。

咨询机构Rapidan Energy Group创始人鲍勃·马克纳利（Bob McNally）指出，俄罗斯拒绝支持疫情影响下的紧急深化减产措施，将严重破坏OPEC+发挥稳定油价的作用，带来更高的油价波动和地缘政治不确定性。

“实际上减产协议已经完蛋了。”外媒援引OPEC消息人士指出，现有的减产协议将会在三月份到期，因此从理论上讲，OPEC和非OPEC成员国之间已经可以在已经供过于求的市场上随意抽水。

分道扬镳

咨询机构FGE Energy认为，受到经济下行以及疫情冲击影响，今年全球原油需求或下跌50万桶/日，为金融危机以来首次年度下滑。伴随需求下滑而来的就是低油价，这是以沙特为首的OPEC成员国不愿意看到的。

但莫斯科却更认为应对疫情更需要一系列刺激政策提振需求，仅仅通过减产来应对，实在有些固步自封。同时，也有多名期货分析师指出，俄罗斯比中东产油国更能忍受低油价的冲击，也希望借助低油价将更多美国页岩油生产商挤出市场。因此，俄方倾向于6月再评估是否有必要深化减产。

双方对于局势的判断南辕北辙，维也纳减产会议自然也是无果而终。但让全球市场感到惊讶的是，在谈判不欢而散之后，双方马上就祭出“大杀器”。

在减产会议结束不过十几小时，OPEC的领头”沙特祭出了一套近乎“自杀式”的价格行动，其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宣布将销往美国的原油4月售价下调约7美元/桶，销往亚洲地区的油价降低4至6美元/桶，销往西欧地区的原油降价8美元/桶。

取消限产的同时全面下调售价，沙特无疑是在向原油市场宣战了：而攻击目标正是昔日盟友俄罗斯——既然不能联手一起让油价回升，那就让油价彻底下跌，快速强迫俄罗斯和其它生产商重回谈判桌。

这似乎是沙特阿拉伯应对石油市场波动的最主要招数了： 2014年末，沙特突然大规模增产，试图利用低油价扼杀刚刚在国际原油市场冒头的美国页岩油，最终导致国际油价一泻千里。而美国页岩油却因为科技的发展、资本的力量意外“存活”了下来。

不仅绞杀页岩油未果，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让沙特阿拉伯也陷于泥淖之中：由于深度依赖石油收入，在国际低油价背景下，沙特已存在连年的财政赤字状况。2016年以来，沙特一边联合俄罗斯等非OPEC产油国实施联合减产稳定油价，以市场份额换取油价稳定；同时，全力推动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首次公开募股（IPO），以获取雄厚的资金支持。

但沙特阿美的IPO募集情况未如预期，沙特在屡次减产行动中主动承担额外的减产任务也导致市场份额不断被俄罗斯、美国等侵蚀，在此次减产谈判结束之后，沙特阿拉伯只能倚仗自己是全球最大常规原油储备国之一、生产成本全球最低等优势，争取通过短暂的“价格战”促使俄罗斯尽快回头。

反观俄罗斯，却对减产不情不愿：早在上周五OPEC+会议召开之前，对于减产的态度就显得不积极。沙特官员曾表示，2月早些时候，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推动父亲、沙特国王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致电俄罗斯总统普京，寻求双方加强合作。普京最初找理由推托来电，最后同意与沙特国王萨勒曼通话，但拒绝承施新的限产计划。

俄罗斯也有自己的考量：近年来通过一系列经济政策，俄罗斯经济结构呈现多元化发展，大大降低了其对原油价格的依赖程度。多名分析师也撰文指出，俄罗斯的产油成本并不高，如果油价能够稳定在40美元/桶，就能够满足俄罗斯在原油市场上对利润的需求。因此，俄罗斯更希望看到的是油价稳定，而非冲击高位。

尽管双方已经是张牙舞爪，但重回谈判桌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OPEC秘书长巴尔金都表示，OPEC+将继续沟通，并且90%的非OPEC产油国都支持OPEC的减产协议，即额外减产150万桶/日。阿联酋能源部长马兹鲁伊则称，虽然下一次OPEC会议将于6月举行，只要俄罗斯同意，OPEC会议完全可以提前召开。

俄罗斯方面也没有把话说死：诺瓦克表示，不能给出下次OPEC会议的日期。在设定会议日期前，需要时间来观察全球公共卫生突发事件的影响和其他产油国的表现，然后再决定何时开会讨论石油产量问题。

美股暴跌

如果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的冲突继续，全球资本市场将会迎来巨大打击：两个石油生产大国正通过尽可能多地生产石油，来打击对方，并且对资本市场带来持久损害。而对于依靠页岩油生产而登顶全球最大产油国的美国而言，这极有可能结束金融危机后十几年来的大好光景。

事实上，2020年以来的油价波动已经打击了美国的石油公司，而这些公司应对油价波动的方法，只有不断突破上限的增产：美国石油产量在3月第一周的产量为再创纪录的1310万桶/日，出口量达到创纪录的415万桶/日。

市场预计美国的石油生产州，例如得克萨斯州和北达科他州，将受到最大的打击。

IHS Markit副主席叶尔金(Daniel Yergin)表示：“整个能源行业的格局将突然逆转。石油和天然气的供应链深入整个中西部工业区，这对钢铁工人造成了打击，这伤害了在美国制造业，因此这不仅仅是石油危机。美国的石油产量将下降，这将不利于贸易平衡。美国目前在石油和天然气方面都排名第一，但在这样的价格水平下，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资本市场的一片哀嚎，也在预示着“漫长牛市”即将结束：截至收盘，道指、标普500和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均较最高点跌去了19%左右，根据美国资本市场经验，如果跌幅达到20%，那么这将意味着美股在2009年3月9日触底后长达11年的牛市终结。

“11年的牛市实际上已经结束了。”著名投资银行的首席市场策略专家彼得·塞切尼（Peter Cecchini）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表示，他指出这不仅股市大跌有关，全球经济放缓已经不可避免。

《纽约时报》也报道，白宫将邀请华尔街高管参加美国时间3月11日在华盛顿举行的会议，预计会议将由大型银行的高管参加，目前尚不清楚特朗普是否会出席。

“尽管此次会议纯属讨论，但不得不让人联想起2008年的某些时刻。“《纽约时报》提到，当时美国财长亨利·保尔森（Henry Paulson）、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Ben S. Bernanke）召集银行高管前往华盛顿，并告诉他们需要接受注资，以增强对银行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