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波士顿爆炸案后，移民“大熔炉”的两难

2019-08-18 17:31:09

来源: 时代周报

孙兴杰

当美国朝野正在就移民政策改革进行讨论之际，波士顿的马拉松赛场发生了爆炸，而作案者是已经入美国籍的穆斯林。美国经济社会的活力需要移民，但是大熔炉显然无法将不同族裔的人真正融为一体，多元平等的社会理念遇到恐怖袭击的挑战。“大熔炉”内的“异质成分”越来越多之后，锻造出的美国梦的成色会不会越来越低呢？

4月15日的波士顿爆炸案已经告破，犯罪嫌疑人是来自高加索地区的穆斯林，26岁的主犯塔梅尔兰已经被击毙，其弟焦哈尔受伤在医院救治。案件尚未审理，犯罪动机还不甚明确，但是从犯罪嫌疑人周围亲友的讲述中可以看出，没有融入美国主流社会让这两位年轻移民的行为越来越极端。塔梅尔兰在作案之前的一两年中沉迷于宗教之中，对美国的各种节日越来越反感和抵触，甚至要说服前来调查的特工更改教派。族裔、宗教的多元化给美国的“归化”带来了挑战，作为一个白人移民国家，200年来，美国的族裔版图不断变动，难怪已故政治学家亨廷顿发出了“我们是谁？”的疑问，那个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清教徒的美国越来越驳杂、多彩，开始影响到美国的社会心理与政治进程。

波士顿爆炸案发生之后，而奥巴马比较有节制地将其定性为恐怖袭击之后便没有再发出激进的言论。由于马萨诸塞州没有死刑，侥幸活命的焦哈尔将会以什么身份接受审判便是个问题，共和党参议员麦凯恩要求以“敌方战斗人员”审判焦哈尔。无疑，焦哈尔的穆斯林身份触动了美国社会的敏感神经，9·11恐怖袭击的阴云未散，对极端宗教势力的戒惧未消，奥巴马需要在国家安全与公民自由之间进行平衡。焦哈尔已经入籍美国，应该享有公民身份，而公民身份一直是涌入美国的非法移民所渴望的。

目前美国有1100万非法移民，遣返还是收纳是个问题，奥巴马在第一个任期内遣返了150万非法移民，但是在2012年6月，白宫却通过行政命令的方式有条件停止遣返非法移民，此举赢得了少数族裔选民的好感，帮助奥巴马赢得大选。共和党在大选中的惨败也为移民政策改革提供了契机，如果不软化对移民的不友好态度，共和党将在未来的选举中难有作为，因为非白人族裔选民比重在不断上升。为1100万非法移民规划“公民身份路线图”是移民政策改革的重点所在，非法移民既不是美国公民，也不是合法居民，只能在“不见光”的劳动力市场就业，造成巨大的人力资源浪费。民主党希望给这些移民合法身份，而共和党则要求保障边境安全，如果轻而易举给非法移民公民身份，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非法移民呢？

由两党议员组成的跨党派移民改革小组已经提出改革的草案，其中指出2012年前入境的非法移民，如果没有犯过重罪或两项以上的轻罪，在缴纳500美元罚款和欠缴的税款之后可以申请“已登记临时移民”的身份。非法移民多数来自拉美地区，尤其是美墨边境已经成为非法移民的通道，为了防止非法移民渗入，美墨边境已经构筑起绵长的围栏，改革草案中提出拨付45亿美元用于强化边境安保。高科技武装起来的边境围墙与美国开放包容的“自由女神”似乎不搭，抵制与限制移民却是美国的“百年国策”。

美国立国之后，西北欧的新教国家是移民的主要来源地，19世纪中后期，东欧和南欧的天主教国家成为移民的主力军。1893年的经济大萧条让美国西部和南部地区遭受重创，限制移民的情绪上升，美国的劳联和产联反对外来移民抢占工作机会。时至今日，移民政策改革也需要得到这两大劳工组织的默许和配合，美国经济慢慢复苏也缓解了对移民的抵触情绪。全球化的风景线更多地体现在资本和货物方面，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依然是个奢望，即便欧盟这样高度一体化的联盟也没有拆除劳动力自由流动的篱笆墙。

对于美国经济而言，若吸引高技术劳动力，减少低素质的移民是最好的结果，结果事实却并不理想。2013年发给高技术劳动的签证名额几天之内就用完了，足见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吸引力。奥巴马在1月份的演讲中道出了美国移民政策改革的原因：我们教会了外国学生创新的技能却让他们回到中国、印度或者墨西哥创业，反过来与我们竞争。硅谷的创业公司曾有半数为移民创建，移民与外劳劳工支撑了美国经济的繁荣，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认为，美国强大的秘密在于它可以在全球70亿人口中择优选才。而现在的签证配额和绿卡抽签制阻碍了一流人才进入美国。本轮移民改革将增加高技能劳动的签证数量，从6.5万份增加到11万份，可以上浮到18万份；发给在美国大学获得STEM专业（科学、技术、工程、数学）高等学位的留学生签证由0.5万增加至2.5万；绿卡抽签制变为打分制。这一系列改革将增加美国在争夺全球高端人才中的竞争力，而对发展中国家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智力争夺战。

经济学家奥尔森认为，一个持久升平的国家会形成形形色色的分利集团，社会活力下降，国家衰落。而移民则使美国社会结构不断更新，保持活力，反过来，美国的活力也吸引高端人才进入，绿卡配额制（任何一国绿卡获得者不得超过总额的7%）使中国、印度、墨西哥等国比较“吃亏”，要获得绿卡需要排队等近10年。

高技术移民让大熔炉更有活力，而族裔多元化则增加了熔炼的难度。个人平等、机会平等让更多的人渴望得到美国公民身份，若不能给移民及其后代以“有尊严的平等”则“恐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多元社会中的自由与安全的确令人颇费思量，奥巴马能否在第二任期中推动移民改革，还需拭目以待。

（作者系国际关系史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