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波系列,一场消解古典魔幻的青春梦

2011-09-22 03:40:51
来源: 时代周报

陈默

虽然早在2007年最后一部哈利·波特(以下简称“哈波”)7中文版出版之时,就已经开始有众多中国粉丝惋惜这个讲了10年的故事终于结束,但实际上,直到2011年7月号称大片的《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上映,全世界的哈波粉丝似乎才接受了故事真正结束的事实—电影上映一周后,票房到达全球影史第三位。在这最后一刻,粉丝们选择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任凭耳边IMAX的轰鸣,和陪伴自己十年的诸位说再见。

首先声明我不是哈波粉,但也看了好几集哈波电影,更离谱的是,《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这一本我居然是在手机上看完的,完全搞瞎了我的狗眼(从技术上讲),所以电影我就不打算去捧场了。

我的问题是:一个原本小众的文化现象为什么、又是怎样成为大众文化读物的?—魔法师的学徒?你还以为这是迪士尼的时代?

老实讲,像哈波这样的人物设定:被选中的、天赋异禀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德标兵式的、劳动模范式的……其实是挺招人嫌的,他的故事是在用反精英的论调鼓吹精英论,用反血统论的手法包装血统论,用反对“狗眼看人低”的话语培育“人上人”。你们这些麻瓜,只有到You-Know-Who统治世界的时候,大概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言重了,这只是一本青春小说—这就是为什么高中生和宗教狂特别喜欢看到詹姆斯和莉莉的儿子出人头地的原因。詹姆斯和莉莉的儿子为什么就一定要出人头地呢?就因为他是魔二代?

设想一下,如果哈利·詹姆斯·波特最终没有混出个名堂来(对,和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一样),他只是魔法部落里的一个小科员,每天处理一点Excel文档,下午4点准时喝完下午茶,再拉拉自己的袜子绑带,夹着磨破了边角的小羊皮公文包回家。周末则去酋长球场看场比赛,一面骂着“Judas”、一面把纸杯里的啤酒抖抖索索地洒在前排人的脖子里—这就变成伍迪·艾伦的电影了,这个故事就废掉了。

所以,当翻开哈波系列第一本的第一页,我们就知道哈波必定成功,他比整天在机场书店里鼓吹潜能的陈安之的赢面还要大。是的,尽管哈波被他的姨父和金发马尔福欺负得要死要活,但他身后始终跟着漂亮的大妹子和忠心耿耿的傻兄弟。

对喽,这就是重点,无论男主角活得多么痛苦,他一定会有一个全书中最漂亮、最聪明的妹子对他不离不弃,还有一个全书中最忠心耿耿、最搞笑的兄弟给他当垫背。至于为什么?去想象一下那些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的青少年的心情吧。这些青少年白天在学校里不是被足球队长猛揍一顿就是被英语老师狂骂一通,难道还要让他们在晚上看一本讲述男主角无论怎么努力最终都死得很难看的书吗?!给他们一点幻想,他们脸上的青春痘都会熠熠发光—从哈波到变形金刚都是如此。

说到《变形金刚》,必须要多一句嘴。我打小就奇怪:为什么《变形金刚》里的好人都是生活中的交通工具,而坏人大部分都是军事机械?这和我对哈波的疑问相类似:为什么他们要使用飞行摩托车或者飞行汽车呢?他们显然有能力制造任何一种飞行器,为什么还一定要使用摩托车和汽车?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要给青少年制造幻想的空间,这个空间则最好是他们熟悉的场景。

想象一下,如果哈波的飞行器叫做“无限非概率驱动飞行器”,这事就麻烦了。完全不酷!而且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青少年们就再也没有可以模拟闹着玩的道具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单词根本就记不住。

想通了这一点,就会明白为什么《指环王》里根本连飞行器都没有,全靠走路;哈波却可以开着飞行汽车(最多麻烦一点停靠九又二分之一站台)。再想一想《纳尼亚年代纪》吧,在那里面,伦敦路灯上折断的铁条居然会在纳尼亚的世界里长成巨大的魔灯柱,而这个神奇的世界只要从衣柜里钻过去就能到达。

这就是奇幻文学(魔幻还是奇幻这是语词争议,不解释了)的现实性根据年龄增长而递减的定律。

成年人的奇幻读物里不需要现实物品,背景越抽离越好,现实生活已经够烦的了,谁想在看奇幻小说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汽车贷款?青少年则需要一点现实物品,最好是他们马上就能得到的东西,幻想着这些物品具有魔力,实在是即将成人的一点渴望和驱动力。至于儿童,那么就随便来点什么吧,铁条生长成魔灯柱,衣柜通向奇幻世界,吃蛋糕会变小,这些都再好不过了。

所以,哈波故事的持久走红其实很简单,原因如下:

一、每个青少年都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生不如死的家庭里。

二、每个青少年都觉得亲生爹妈被害死了,而现在这两个讨厌的人肯定是收养者。

三、有漂亮妹子紧紧跟随,但最终选择权在我。

四、有兄弟愿意为我去死,但大多数时候我只觉得他是个搞笑角色,我才是主角。

五、汽车和摩托车是可以飞的,只要我称呼它们为飞行汽车或者飞行摩托车就可以了。

六、坏人再猖狂最终也会死在我手上,等我长大了弄死你。

七、我讨厌血统论者—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一点小记号表明我不是一般人。

八、一本书看十年就差不多了,因为用了十年,我终于弄明白前面说的那七点在这一生中都不可能实现了。

无论怎样,哈波的故事的确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青春梦,如果我年轻20岁,我也会买下他—顺便还有赫敏。

哈波系列中唯一让我喜欢的角色是斯内普教授—这位忧郁的、顶着海藻般长发的男子,是一个真正的人。我能时刻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明明是自己族群的人,却在做着不对的事,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一步一步被那些肮脏的、低级的、愚蠢的、血统混乱的人所占领,但自己又不得不和他们站在一起。

根据自己的族群做出决定非常容易。我是北京人,所以我讨厌外地人;我不是上海人,所以我不喜欢上海人;我是清华毕业的,所以你们不可以骂清华—这些行为是非常原始的思维过程,基本上用脊髓就可以完成。把思考的工作交给大家,谁不会呢?

找对自己的族群,然后喜滋滋地搬进去住,这一点也不困难。这世界上最具智力难度、也是最勇敢的事情,是你知道自己的族群在哪里,但你却不得不说服自己和异类站在一起,因为你是一个人。就像斯内普那样,他毫不掩饰他对哈波之流的厌恶,但是,他还是选择保护他。

是的,我讨厌你,我不想跟你有丝毫任何联系,但是没办法,我还是得帮你,因为你是对的。我觉得这就是地球上产生人这种生物的真正意义所在吧。

感谢里克曼副主席的伟大表演,他在DieHard、GalaxyQuest、LoveActually里的表演同样精彩。我觉得他一直都有那种像看见了脏东西又不得不捏着手指拿起来的范儿。

说回开头,奇幻文化这样一个小众的文化现象为什么成了大众文化读物?其实,像哈波这样的青少年文学,根本算不上是“正统”的奇幻,它让“原教旨主义”的奇幻迷挺不开心的,在哈波这里,从D&D那里传来的传统奇幻架构基本上被颠覆、消解掉了。但这就是时代的潮流,哈波消解古典魔幻,《暮光之城》消解古典吸血鬼和狼人,青少年文化大行其道是因为现在的青少年具备前所未有的强大购买力。你知道,购买力可以改变一切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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