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克制的哀伤”

2019-08-18 13:23:34
来源: 时代周报
记者近日来的观察和走访情况来看,面对空难,荷兰媒体并不像一名华裔媒体人描述的那样冷静。

特约记者 尹乔 发自阿姆斯特丹

7月17日,本该是荷兰一年中最好的时节,阿姆斯特丹的气温难得地上升到31摄氏度,阳光明媚。

但是,“这个夏日在一片漆黑中结束了。”荷兰首相马克·鲁特表示。

当天,马来西亚航空公司MH-17航班在乌克兰顿涅茨克(Donetsk)上空遭导弹击落,机上298人全部罹难,其中192人为荷兰人。对于人口只有1680万的西欧小国来说,此次空难中遇难公民所占的人口比例要大于美国“9•11”事件中的比例。

媒体的角色

就时代周报记者近日来的观察和走访情况来看,面对空难,荷兰媒体并不像一名华裔媒体人描述的那样冷静。

7月18日,荷兰《人民报》以5个整版报道了空难;空难发生后的第三天,《电讯报》以《悲剧的面孔》为题,以两整版的篇幅登出本次空难遇难者的照片;《共同日报》头版整版登出一幅两名表情痛苦的受难家属的大图片,7月21日的头版中,该报发出这样的文字:荷兰应该出兵乌克兰吗?

之前,曾有华裔媒体人在文章中称,荷兰媒体对遇难者及其家属的隐私保护非常严密,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人民报》使用两个整版介绍部分死难者的生平,还配发了死者生前生活照,这其中包括两名华裔遇难者:鹿特丹东方之珠餐厅老板范顺宝和骆燕华夫妇的照片。

据荷兰在线的中国媒体人常远介绍,“荷兰媒体在一般民事案件,如谋杀案等报道中不能透露受害者姓名,但马航空难这种重大公共事件,名字是可以提及的。”

在脸书和推特等社交媒体上,此次事件也引发了激烈的议论。被转发最多是荷兰男子Cor Pan在登机前在脸书上传了一张MH-17的照片,其文字说明“如果它失踪了,这就是它的样子”。灾难发生后,这张照片被转发了3万多次,评论多为荷兰文(相对于荷兰人口,这个转发量相当高)。Cor Pan是荷兰当地的摇滚乐手,同时也和女友Neeltje Tol经营了一个以女友名字命名的花店——Neeltje花房,并频繁更新花店的脸书主页。Neeltje花房推送的最后一条消息和他们的这次旅行有关:这个花店从7月16日关门,到8月4日重新开门。荷兰NOS电视台的记者他们的家乡Volendam见到了两名死者的家属,面对镜头,家属情绪一度失控。

低语境文化

与媒体相比,荷兰民间的反应总体平淡,但并非冷漠。

在北荷兰省钢铁公司上班的华裔青年Maggie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她有些沉重地来到办公室,但是同事们并没有讨论空难。

时代周报记者也联系了几位在荷兰皇家壳牌公司总部工作的员工。担任IT技术人员的郝辰雷透露,在事件发生后,CEO第一时间发了内部邮件,“集体地慰问了一下”,邮件中透露有四位壳牌员工遇难,公司会在公共区域设立默哀的地方向死难者表示哀悼。在办公室中,因为紧张和快节奏的工作,悲伤的情绪没有被“过分渲染”。

MH-17空难恰好发生在荷兰户外活动汇集的夏季,悲剧发生后的第一个周末,又刚好是荷兰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不少荷兰城市都早已安排或举行了狂欢嘉年华活动。

在阿姆斯特丹Milkshake音乐节现场,一位正在参加活动的DJ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空难的确让人很意外,我认识的人中没有遇难的,听说一个朋友的朋友或许在那其中,我没想去确认,这对当事人来说太难了。无论如何我们活着人的生活还要继续,我的工作是用音乐让更多的人享受这个时刻和忘记痛苦,你瞧,大家不就正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吗?”

与遇难者有着直接联系的荷兰人则以自己的方式表示了心里的伤痛。

生活在鹿特丹的Mieke van den Linden于7月21日晚发起了悼念华裔夫妇的活动。近千名市民在市长艾哈迈德·阿布塔勒普的带领下,冒雨聚集在鹿特丹市中心De Doelen广场,并徒步前往范氏夫妇生前所经营的餐馆“东方之珠”进行悼念。Mieke van den Linden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她与范氏夫妇是相识16年的老朋友,对此次空难“荷兰并没有举行一次全国悼念活动,鹿特丹上星期六的嘉年华活动还是如期举行,我感到很遗憾。”

之所以出现这种的情况,和荷兰的历史文化传统密不可分,学术界将荷兰称为一个“典型的低语境文化,个人主义盛行的国家”。作为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同性婚姻法案的国家,荷兰给人一种极其尊重个人自由的印象。

在荷兰,人们居住松散,人际关系相对独立。由于缺少共同的生活经验,社交中人与人的交往成本往往很低,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小圈子中,对于新朋友和新事物,会喜欢和接受但是并不会纳入自己的社交网络中,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多的荷兰人都和受害者有一定的联系,但民间悲伤情绪并不浓厚的主要原因。另外,作为一个政治比较成熟的国家,尽管世界舆论如此关注,荷兰民众却对媒体信息根据自己的知识背景做出自主的理解。

荷兰政府的克制

在民众以外,荷兰政府的反应也相当“克制”。

在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做经济学研究的一名荷兰执政党成员在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称:“这件事对于公民个人的距离还是遥远的,它不会对个体荷兰人的生活造成影响。但是,我们荷兰人的确是冷静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希望因此发动任何战争,我们只希望可以尽快把遇难者遗体运送回国。”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荷兰和俄罗斯有着紧密的贸易往来,这主要是因为皇家壳牌公司。王室家庭和普京是非常好的朋友。很多英美媒体将此次空难称为恐怖袭击,把矛头指向俄罗斯,而荷兰媒体却称之为‘一次灾难’。”这位执政党成员继续分析,“俄罗斯是荷兰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双边商贸往来持续成长,尤其是在天然气交易方面。”

荷兰在野党、主要反对派领袖、民主66党党魁佩赫托德也说:“凡是牵涉到荷兰与俄罗斯关系,荷兰能运作的空间很小,我们是个小国,经济上过度依赖出口,我们无法像美国那样,总是从道德高度做出反应,我们必须要照顾到各个盟友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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