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仁药业败局 由分红反悔引发的崩塌
值得注意的是，负责核查辅仁药业财务数据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也受到牵连，手上31家正在排队的IPO项目全部暂停。瑞华会计师事务所10天以前才因康得新年报造假案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时代周报记者 戚展宁 发自广州
分红事件爆雷一周之后，辅仁药业（600781.SH）终于在7月26日收到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由于涉嫌违法违规，辅仁药业公告称，“公司股票将面临重大违法强制退市的风险”。
7月19日，辅仁药业公告称，公司因资金安排原因，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发放现金红利。始料未及的是，这一纸公告持续发酵到涉嫌违法接受调查的地步，还牵扯出控股股东辅仁药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辅仁集团”）的资金危机。
按照此前发布的《2018年年度权益分派实施公告》，辅仁药业原本预计派发现金红利6271.58万元。根据第一季度财报，截至2019年3月31日，公司账上有货币资金18.16亿元，分红本不成问题。但到了7月19日，辅仁药业拥有的现金却只剩下1.27亿元，其中受限金额还高达1.23亿元，也就是可用的资金仅有377.9万元。
辅仁药业控股股东辅仁集团，以及其背后实控人、昔日河南首富朱文臣也迅速被推上风口浪尖。最近两个月的公告显示，辅仁集团持有辅仁药业45.03%股份已经全部被轮候冻结。时代周报记者多次致电辅仁药业，但截至发稿仍无人接听。
值得注意的是，负责核查辅仁药业财务数据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也受到牵连，手上31家正在排队的IPO项目全部暂停。瑞华会计师事务所10天以前才因康得新年报造假案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造假阴影未散
在7月24日辅仁药业对上交所的第一次问询作出答复以后，上交所又在当天火速追加一份问询函。第二次问询除了要求披露17亿元资金的去向以外，还对开封制药（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开药集团”）的经营状况、公司实控人朱文臣的情况提出质疑。
辅仁药业2017年年底收购开药集团，交易价格超过78亿元，构成借壳上市。这笔交易在当时被视为全国最大的医药并购案。
2016年，辅仁药业的资产总额仅12.73亿元，全年实现营收4.96亿元，而开药集团资产规模则达到75.15亿元，全年营收45.34亿元，在相关财务指标上辅仁药业均难望其项背。因此并表以后，辅仁药业的资产规模和业绩都直线上升，体量扩大了将近7倍。
实际上，就在此次重组进行过程中，辅仁药业就曾因财务数据迥异而遭遇实名举报。2016年9月底，实名举报人武姣姣向媒体爆料，开药集团的企业纳税申报资产负债表上，有多处数据与辅仁药业在2016年4月26日公告的开药集团审计报告中所公告的相关数据存在巨大差异。
2016年10月14日，辅仁药业收到上交所的相关问询函，并于10月19日发布关于媒体报道的澄清公告，称媒体报道涉及的数据与事实不符，开药集团不存在媒体报道所称的调节利润和所有者权益等情况。
而几乎就在上述举报发生之前，2016年9月26日，该笔借壳交易在重组方案上会审核前突然被暂停审核，直至2017年11月才重新安排上会。
就台面上的账目而言，开药集团对辅仁药业的贡献颇有分量。开药集团并表以后，2016―2018年，辅仁药业的营收分别为50.1亿元、58亿元、63.2亿元，归属净利润为3.49亿元、3.92亿元、8.89亿元。而借壳上市之时，开药集团承诺2017―2019年实现的净利润不低于7.4亿元、8.1亿元、8.7亿元。
大幅上升的还有账上的现金，2016―2018年，辅仁药业的货币资金分别为14.2亿元、12.9亿元、16.6亿元。鉴于今年以来公司的资金诡异失踪，这些账目的真实性不由得令人生疑。
同期，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金额分别为5.98亿元、5.3亿元、10.3亿元，其中2018年的暴增颇不寻常，该报告期内公司营收仅同比增加5.17亿元，但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却多出8.73亿元，导致经营性现金流净额增加5亿多元。
而多年来持续消耗现金的，则是辅仁药业在投资活动上的支出，尤其是用于购建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的现金，2016―2018年分别投入5.5亿元、8.9亿元、6.4亿元。
时代周报记者梳理辅仁药业财报中的在建工程一项时发现，2017年和2018年，公司分别在重要工程项目上投入了7.1亿元和3.4亿元。其中，辅仁药业2017年在开鲁厂区生产线及配套工程上的投入占比最高，达到5.3亿元，资金来自银行借款和自有资金，当时的工程进度为73%。但到了2018年，公司在该项目上的投入大幅减少至6563万元，而工程进度仅为85%。
年报显示，上述开鲁厂区生产线所属的开药集团（开鲁）制药有限公司是开药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开鲁县工业园区。
2017年，辅仁药业称该公司正在建设中，一期已基本完工，正在准备试生产。但到了2018年，该公司还是处于“一期工程已基本完工”的状态。
资深投行人士王骥跃对时代周报记者指出，辅仁集团资金紧张已持续很长时间，爆雷是早晚的事。今年经济下行、潮水退去，企业的资金链周转出问题，就容易暴露，往往出事的都是激进扩张型、重债务型的企业。
朱文臣两厢失火
前河南首富朱文臣大概不会想到，两年多前一封接一封实名举报信都未能撼动的辅仁药业，如今却因为拿不出分红而引火烧身。
朱文臣出生于河南鹿邑，1997年创办了河南三维药业，几次兼并重组之后借壳民丰实业实现上市，他本人也在2012年和2013年蝉联河南省首富，去年的身家达到120亿元。
天眼查数据显示，朱文臣目前担任17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34家企业的高管，也是83家企业的实际控制人。其持股97.37%的辅仁科技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是辅仁集团的全资控股股东，而辅仁集团则是辅仁药业持股45.03%的大股东。如今辅仁药业资金不翼而飞，外界亦开始质疑辅仁集团是否涉嫌挪用上市公司资金。
安信融投资合伙人步日欣对时代周报记者指出：“大股东面临财务危机，需要质押手头上公司股权来融资，就希望股价上涨，而利润造假的目的就是为了推高股价。虚增一个亿的利润，上市公司市值就可能增加几十亿元，大股东就能通过质押变现套现或者把资金用在别的地方。”
2019年以来，辅仁集团和开药集团均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案件均与账款纠纷有关。朱文臣手下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的企业多达5个，涉及24起案件。今年5月，朱文臣还收到广州市越秀区法院的限制消费令，被限制高消费。
除了辅仁药业以外，朱文臣的投资还涉足酒业、中医养生、电商、文化产业等。其中，位列2018年中国轻工业食品行业五十强的宋河酒业也在辅仁集团旗下，实控人为朱文臣。
其实在辅仁药业出事之前，宋河酒业就已率先“失火”。2019年以来，辅仁集团和朱文臣持有的宋河酒业股份先后被冻结，涉及权益数额将近1.3亿元。甚至，宋河酒业的生产设备、原酒、散酒等资产也被屡屡拿出来抵押借款，2018年以来已经抵押9次，担保的金额共约16.4亿元。数月前，宋河酒业还传出断货、拖欠工资等情况。
某种程度上，宋河酒业就是辅仁药业的前车之鉴，两者的遭遇共同指向其控股股东辅仁集团及实控人朱文臣的资金危机。辅仁药业2018年的财报也显示，母公司期末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只有47.93万元，与2017年的2346万元相比，只剩下零头。
辅仁集团和朱文臣更被卷入2018年的P2P爆雷潮。2016年，辅仁集团曾参投P2P平台“短融网”的B轮融资，出资3.9亿元持股40%。辅仁集团成为短融网的运营主体久亿恒远科技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朱文臣还成为短融网的副董事长。
蹊跷的是，辅仁集团和朱文臣在2018年8月9日退出短融网，翌日短融网便宣布打破刚兑，不再向出借人提供担保或者承诺保本保息，目前仍身陷严重逾期的困境。
步日欣对时代周报记者分析称，从康得新和辅仁药业两个案子来看，财务造假要虚增成本和利润，必须要有账外资金辅助，用第三方的关联方采购产品，再通过原材料采购等方式把钱倒出去，这也是股东挪用资金的动机之一。另一个动机在于，上市公司通过虚增利润积累的货币资金，本来就是泡沫，上市公司大股东把虚增的利润掏出去，是为了填上之前虚增利润造成的窟窿。如今爆雷，是因为继续造假的方式已经难以支撑，大股东的资金链断裂，造假也就无法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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