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金可持续性面临挑战，多地社保优惠政策能否持续？

柳军

2018-10-24 21:33:28

来源: 时代财经

一边是多地纷纷出台社保优惠政策，为企业减负，另一边是不断上涨的养老金，以及持续扩大的收支压力，这种矛盾状态下，社保优惠政策能持久吗？社保费率还有下降空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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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全景网

在降成本大潮下，多地积极出台政策为企业家们吃“定心丸”。

例如，湖南近日出台《关于降低实体经济企业成本的实施方案》，提出湖南将继续执行“五险一金”优惠政策，将此前实行的阶段性降低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失业保险费率政策，期限延长至2019年4月30日。

在此之前，湖南实行社保优惠政策已有两年。在过去两年内，湖南将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费率由20%降低到19%，据《潇湘晨报》报道，光是这一项优惠政策，两年来为企业减少支出40亿元以上。

无独有偶，和湖南一样，近日南宁也为企业送上减负“大礼包”，提出将阶段性降低社保费率，整体降低3.95%～8.95%。其中，在养老保险方面，单位缴费比例由20%降至19%，自治区级及以上产业园区的工业企业，还可申请享受单位缴费比例5%的补贴。

同时，近期广东提出执行全省统一的企业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单位缴费比例高于14%的按14%执行；而河南则提出将阶段性降低社保费率的政策期限延长至2019年4月30日。

“降费率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社保领域的任务，也是成效。”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研究员张盈华告诉时代财经，对企业而言，目前社保名义下的费率确实过高，因此这一轮降费率的政策潮流不会停，也不应该停。

降费空间还有多大？

其实中国推行社保优惠政策已有两年。2016年8月，国务院下发的《降低实体经济企业成本工作方案》就提出，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超过20%的省份，应降至20%，单位缴费比例为20%且2015年底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累计结余可支付月数超过9个月的省份，可以阶段性将单位缴费比例降低至19%，而失业保险总费率阶段性降至1%—1.5%。

随后，多地纷纷出台政策，将企业职工养老保险20%的费率降低至19%，同时，失业保险费率由3%降至1%，工伤保险平均费率由1%降至0.75%，生育保险则从1%降至0.5%，医疗保险企业负担的费率则仍然基本保持6%。

不过，总体来看，目前企业负担仍然较重。海通证券研报指出，2017年全国各省总社保费率均值为38.8%，单位和个人缴纳的费率均值分别为28.4%和10.4%。

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朱海斌指出，在全球最大的20个经济体中，中国的社保费率排在第二，仅次于法国（51％）。

“很多企业甚至在‘生死线’边缘，如果再不降费，这些企业将‘活’不下去，社保资源都将枯竭。”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保险学院教授王国军在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表示。

那么，全国经历了两年的社保降费，还有进一步降低空间吗？

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董登新撰文指出，现在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生育保险三个项目的总费率均不超过1%，这三险已是降无可降，基本医疗保险支付压力仍在不断增大，也无降费空间，接下来社保降费的目标，只剩下雇主缴费率畸高的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

董登新建议，可以将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单位缴费率，从现行的20%或19%分阶段降至全国统一的12%，个人则继续缴纳8%，这样既能保持与灵活就业人员20%的总费率一致，也缩小了单位缴费率与个人缴费率的差距，同时还有利于让广东、浙江14%的费率进一步下调，让全国省份享受政策优惠。

但王国军表示，除了养老保险有降费空间外，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由于资金大量结余，也存在下调空间。

人社部数据显示，2017年，失业保险基金累计结余5552亿元，工伤保险基金累计结存1607亿元。

“以工伤保险为例，由于认定范围窄，要求严格且手续繁多，很多企业宁愿自己赔钱，也不去走流程，这就造成了有钱花不出去的局面，若以意外伤害险来替代工伤保险，对企业而言，岂不是成本更低？”王国军向时代财经表示。

降费的难处

不过，由于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等小险种费率本身较低，对企业减负带来的实际绝对额并不算大，因此，缴费率最高的养老保险仍然带给业内较大的想象空间。但一直以来，企业职工养老保险是社保降费中的“硬骨头”。

腾讯财经报道称，1997年制定职工养老保险28%的费率，是考虑到用其中3%-5%来解决“老人”未缴过社保费的缺口。这导致职工养老保险自出生之日，就处于“负债”状态，在职员工要通过代际转移支付赡养已经退休的一代。

更重要的是，全国老龄办数据显示，2017年底，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2.41亿人，占总人口的17.3%。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研究员冯文猛预测，2025年这一数字将超3亿，到2053年约达到5亿。

在老年人不断增加的同时，卫健委数据显示，中国居民人均预期寿命由2010年的74.83岁延长到了2017年的76.7岁，因此，养老金支出也相应攀升。而这一趋势可以从人社部的数据中得到印证：今年前8月，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支出合计29260.4亿元，相比2016年同期增长达到51.79%。

此外，时代财经梳理人社部历年数据发现，从2014年开始，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金出现赤字1321亿元，到了2017年，这一数据达到4649亿元。与此同时，政府对职工养老金的补贴也从2014年的3548亿元，猛增到2017年的8004亿元。

国泰君安研报预测，在不考虑财政补贴或基金存量的情况下，2020年，养老金每年缺口将达1.1万亿，2025年达3.8万亿，2030年达7.9万亿，2035年将超过10万亿。如果考虑动用养老金存量，现有养老金基金也将在2022年穿底。

不仅如此，人社部数据显示，2010年，全国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为2.36亿人，其中参保职工占比75.4%，离退休人员占比24.5%；到了2017年，在全国城镇基本养老保险的人中，参保职工占比下降至72.6%，离退休人员比例上升至27.4%。

这种大背景下，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可持续性面临挑战，退休人员的养老金收入涨幅也受到相应影响：2018年，待退休人员养老金上涨幅度为5%，而在2005年到2015年之间，退休人员的基本养老金连续十一年以10%的速度上涨。

开源节流

严峻的收支压力下，养老保险既要满足企业降成本需求，又要保证退休人员收入的持续上涨，这种矛盾该如何化解？

张盈华告诉时代财经，基于支付压力，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基金可以有三个释压途径。“一是税务全责征收后，原来部分没有足额缴费的企业会增加缴费；二是中央调剂金制度已经实施，以盈补缺，可以解决部分地方的支付困难；三是各地正在加紧划转国有资本充实社保基金，在上述两个途径都无法应对问题时，可以拿出划转国资的股权分红用于抵减制度的历史债务，也有利于减轻基金支付压力。”

人社部数据显示，今年前8月养老保险基金收入为33497.6亿元，同比增长20.22%，收入增速高于支出增速。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所副研究员关博认为，前8月养老金增收的主要原因是落实全民参保计划要求，缴费人数出现增加趋势。

张盈华指出，若明年起税务部门全责征收社保，预计社保总体缴费基数还会进一步扩大。“如果税务全责征收到位，在不增加企业负担的前提下，基本养老保险的缴费率可以降至14%～16%，降费率是以扩大缴费基数为前提。”她认为，养老金短期内不会因为降费率而产生支付缺口。

而王国军认为，从长期来看，由于人口老龄化加剧、抚养比上升，为保证养老保险的可持续性，需要“开源节流”。“‘开源’方面，像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投资资本市场，这类机制应该多采用；‘节流’方面，需要尽量减少开支，解决财政人员冗余现象。”

此外，为了解决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费率下降过快而造成的支付压力，董登新建议，可以“准强制性”地将第一支柱企业缴费降下来的8%左右的费率，转换成“第二支柱”企业年金的缴费，这与目前第二支柱企业年金的缴费上限8%相一致，等时机成熟后，再还原“第二支柱”的“自愿”属性，同时鼓励发展“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计划。

若该建议被落实，意味着在支付压力下，未来职工养老保险“第一支柱”独大的局面有望逐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