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洋垃圾”说不 全球垃圾贸易链被撼动

漆叶青
2018-03-29 10:57:21
来源: 时代财经
废品贸易之所以能长久延续,得源于双方均能获利。于发达国家而言,中国回收为它们的垃圾问题提供了廉价的解决方案;而中国作为接收方,不用消耗国内的森林、石油资源就获得制造业发展所必需的材料。

路透社报道称,在3月23日举行的WTO货物贸易委员会会议上,美方代表表示,中国对于可回收品的进口限制已经极大地中断了全球废金属供应链的运转,要求中国取消对“洋垃圾”的进口禁令。

这一提法让沉寂了数月的“洋垃圾”再次站上风口浪尖。去年7月21日,环境保护部对外确认将于2017年年底开始禁止进口24种固体废物。2019年年底前,逐步停止进口国内资源可以替代的固体废物。

中国政府对于“洋垃圾”的基本态度发生了转变。对于已经习惯了将废物运往处理的许多发达国家而言,这一转变,意味着维持30余年之久的贸易产业链将被打乱。这样的变化,已经令不少国家惊慌失措。

由这一纸禁令牵动的神经,不仅仅局限在大洋彼岸的垃圾出口国,身处产业链另一头的中国,在经过9个月的适应调整之后,影响亦逐渐显露。

中国制造与“中国回收”

“洋垃圾”这一说法既不准确,也带来了极大的误导,实际上,所谓的“洋垃圾”指的是经过回收处理后可用作资源的废料。

世界经济分工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互惠合作链条,而废品贸易遵循的逻辑与其他的商品贸易并无不同:资源总是流向能发挥最大价值的地方。

上世纪80年代,欧美等发达国家刚刚结束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国家经济短期内迅速腾飞,与此同时,在消费主义狂潮的席卷下,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疯狂生产着大批量的垃圾。

彼时,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大陆,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廉价劳动力群体,加上大规模承接“亚洲四小龙”的产业转移,制造业迅速扩张,对各类资源需求极其旺盛。

在此背景下,一艘艘满载废品的货轮开始驶向中国大陆,卸下废纸、废金属、废塑料等“洋垃圾”。

1.png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废塑料。来源:纪录片《塑料王国》

在1985年到1990年间,中国通过废金属生产铜的数量翻了一番,达到了每年21.5万吨,占中国铜总生产量的38%。光是东泰废品回收站这家有着外资背景的废品回收商,就提供了全国10%的铜废料。

随着中国经济愈发与全球经济融合,加上工业化、城镇化建设所需要的大量资源消耗,中国愈来愈频繁从国外进口各色废料。到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废品进口国。

根据2015年的估计,中国市场占到全球废钢贸易的22%,废塑料贸易的57%,有色金属废料进口的31%,废纸进口的51%和电子废料进口的28%。

而这一贸易形式能长久延续,得源于双方均能获利。于发达国家而言,中国回收为它们的垃圾问题提供了廉价的解决方案;而中国作为接收方,不必消耗国内的森林、石油资源就获得了制造业发展所必需的原材料。

“中国回收”的代价

只是,这看似合理有效的贸易体系,并非完全无懈可击。

每年,除了政府部门批准正规进口的废品,还有不少非法入境的洋垃圾。与此同时,伴随着垃圾回收产业近400%的利润而来的,是付出巨大的环境和生态成本。。

以曾经的电子垃圾处置中心广东贵屿为例,大量从业者利用原始落后的“酸洗”“烧板”等方法拆解电子废弃物,废气废液未经处理直接排放,导致河水被污染,土壤中重金属含量超标,同时还对从业者自身健康造成威胁。

早在90年代中期,贵屿的地下水就因重度污染无法饮用。2009年,当地卫生院对贵屿镇一辖村进行体检时发现,全村80%以上的中小学生患有呼吸道疾病,5名学生患有血癌。2011年的调查发现,当地25%的新生儿铬超标。

贵屿的经历在中国并非个案。作为中国北方废塑料回收业的腹地,文安的轨迹几乎与贵屿如出一辙。

顶峰时期曾聚集国内三分之一小型家庭塑料回收商的文安,从80年代起,高血压和肺病患者的数量激增,当地的井从100米打到了300、500米,由于严重的空气污染,肝功能异常的文安人多年无人能通过参军入伍的体检。

鉴于“洋垃圾”对中国环境造成的巨大影响,和对中国民众身体健康的巨大伤害,中国于去年7月正式向WTO通报,从2017年年底开始拒绝进口包括来自生活垃圾的废塑料、未经分拣的废纸和废纺织原料等4类24种固体废弃物。

除了上述提到的考虑,亦有专家表示,“进口‘洋垃圾’是中国在制造业起步阶段为了积累原始资本和快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采取的临时措施。随着中国工业实力的不断增高、原材料市场的逐渐稳定、制造业的逐步升级,‘洋垃圾’终究推出历史舞台。”

禁令下的焦虑

随着禁令的出台,中国人或将彻底告别纪录片《塑料王国》里外国垃圾围城的时代。然而,原本指望中国帮忙处理垃圾的垃圾出口国却不约而同地慌了神。

去年秋天开始,英国的各大港口就停满了运载着出口垃圾的船只,他们纷纷拒绝出发,担心海上路途过于遥远,赶到中国时极可能已经错过了接收垃圾的截止期限。

1515132493306081535.png

废塑料大量在英国堆积。来源:网络

从2012年起,英国向中国出口了2,70万吨的废塑料,占英国总塑料出口的2/3。这意味着,接下来,英国需要立刻增加每年35万吨的垃圾处理能力,才能弥补缺口。一时间,填埋、焚烧、远洋填埋的办法都被提出,却又遭到环保组织的反对。

受到环保部门压力,2月份开始,英国伦敦白领使用外带咖啡杯需要承受更高的价格——伦敦市中心的星巴克每杯要涨5便士,相当于人民币0.8元。

作为全球最大的垃圾制造国,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压力比英国还大。去年美国向中国出口了1600万吨可回收垃圾,价值约52亿美元。

地处西北部的俄勒冈州本是美国环保领域的领头羊,当地现在只能用“chaos(混乱))”来形容,980吨早该到达中国的垃圾迟迟没有上路,一个废料回收商1月底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称,从年初开始,他的库存已经“失控”。

影响不仅于此。美国废料回收业协会主席威纳表示,有约15.5万名工人直接从事将废料出口到中国有关的工作,平均工资7.6万美元,向美国各级政府缴纳超过30亿美元税款,中国禁止进口的决定对美国回收业将造成“灾难性的打击”。

此外,法国和澳大利亚的垃圾回收公司也深陷危机。法媒称,不再从国外进口垃圾,等于切断法国垃圾回收公司真正的财源。澳大利亚媒体则表示,因为这一纸禁令,澳大利亚对中国的贸易出口将直接损失35亿元人民币。

为了解决国内“堆积如山”的垃圾,不少国家将目光转向了临近中国的东南亚。尽管这或许会为东南亚回收商带来一大笔利益,但这些国家根本无法“消化”中国禁令带来的数量巨大的垃圾。

垃圾进口量排在中国之后的所有国家加起来,接收量都没有中国多。根据《对话》(Conversation)杂志在一篇分析文章中的统计,第二大进口国印度接收美国垃圾的量仅为中国的1/6,其他小国更是无法和中国相提并论。

洋垃圾“断供”之后

然而,洋垃圾禁令牵动的神经,并不止大洋对岸的垃圾场,国内相关产业、相关区域亦因此迎来诸多变化。

《经济参考报》报道称,禁令生效前中国已经收紧了对进口废纸的控制,取消了一些企业的进口配额,甚至从7月以后也未再下发一张批文,导致进口废纸数量持续降低,价格飙升。

纸价飙升,甚至导致了纸厂没有原材料生产新闻纸的窘境,去年9月,中国报业协会特意组织召开了座谈会,人民日报社副社长张建星在会上提出要化解党报用纸困境、确保党报出版安全。

同济大学循环经济研究院院长杜欢政此前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表示,禁止进口洋垃圾将使得塑料制品加工业的生产成本提升,如浙江台州黄岩、河北文安、山东莱州等区域的上下游产业链会受到影响。

80后的废塑料回收商岑科超对此感受强烈。他现在经营着一家成立于2000年的化纤厂,主要利用回收的废矿泉水瓶碎片生产涤纶丝,供给下游的纺织厂等客户,每年要用七八万吨废塑料,其中一半依赖国外进口。

眼见国外废旧塑料不能进口了,工厂原材料直接减少了一半,岑科超不得不暂时将开工率降为过去的一半,同时加紧扩充国内废塑料的采购量。

然而,在国内回收体系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的情况下,市场难以迅速填补几百万吨的进口废塑料缺口。加上众多企业加入到抢购国内废塑料的队伍,去年下半年以来,岑科超眼睁睁地看着国内废塑料几乎“一天一个价”,近8000元的价格跟2015年比上涨了将近50%。

在毗邻文安的天津静海区子牙镇从事废塑料加工的马文斌也发现,很多与他同样身处这一行业的伙伴已经及时关门止损。

杜欢政认为,对于企业而言,如果认为总体成本不划算,“国内无法做,就转移到国外”。据了解,目前已有部分企业迁至东南亚国家。

本网站上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文字、图片及音视频),除转载外,均为时代在线版权所有,未经书面协议授权,禁止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 方式使用。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如其他媒体、网站或个人转载使用,请联系本网站丁先生:news@time-weekly.com

相关推荐
人保新班子交出首份年报,新能源车险业务承压,高管回应:有信心
把都市丽人开到每一个县,郑耀南重提万店目标,今年将狂开1100家新店
实探小米汽车门店:有店员电话打到停机,少量现车将在发布会后交付
洗地机市场份额领先背后,添可产品故障频出引用户不满
扫码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