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中国文化寻根

2014-09-19 10:54:44

来源: 时代在线网

一南一北当代文化界的两位大家，同时回归上古神话，重启华夏文化寻根之旅，形成彼此呼应和互补的格局

翁一

在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上，凡要出现大变动，通常就是神话研究变热的时刻。2014年，似乎看到了新一轮神话热的启动。先是阿城出版《洛书河图》，紧接着朱大可《华夏上古神系》付梓，一南一北当代文化界的两位大家，同时回归上古神话，重启华夏文化寻根之旅，形成彼此呼应和互补的格局，这一巧合，似乎预示着眼下正是转轨剧变的喧嚣年代。

最近20年，中外分生物学家通过染色体（线粒体）的研究，均已证实现代智人起源于非洲的猜想。这一研究成果对传统古生物学和历史学构成严峻挑战，它不仅推翻了历史悠久的白人种族主义意识形态，也对狭隘自闭观念，予以前所未有的学术冲击。

大可的神话研究，从人文学科的角度，再次印证了上述生物学的研究成果。在我看来，《神系》第二章可能是整本书用力最深、也最令人眼花缭乱甚至匪夷所思的一章。朱大可认为，中国上古神话（历史）存在着两个原型：一个是“巴别神系”，来自于人类的共同祖先非洲智人，但这个“第一原型”因无文字而无从追溯；另一个是同样来源于非洲、但在人类迁徙过程中经过再创造的“第二原型”，包括“西亚神系”与“印伊神系”，即涵括两河文明、叙利亚文明、南亚文明和地中海文明等的“第二代神话”。这些上古神话随着人类的迁徙，分作多条路线往东亚传播、嬗变，构成华夏文明（华夏上古神话）的神秘来源。华夏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关系，远远比人们现在所知道的更加密切。

本书立论的核心，是朱大可的一项重要发现：在所有的上古文明体系中，神名开头的辅音相对坚固，就像钻石，历经数万年而不变，可以作为辨认标记，称为“神名音素标记”，又叫“文化基因”。例如全球水神的名字，几乎都以N开头，而日神都无一例外地以H或S开头，等等。据此，朱大可整理出完整的上古神系——“巴别神系”。朱大可还发现，以非洲为起点，各民族主神的名字，会随着迁徙路线的延伸而变长，音素数量不断递增。他把这称为“主神音素递增效应”，并认为这正是神话起源于非洲的重大证据。

再回到中国，大可在书中指出，先秦诸子百家学说，含有大量外部思想原型，先秦诸子正是在向外学习借鉴的基础上，展开富有创造性的思想重构，最终创造出跟域外原型截然不同的独立体系。另一个有趣的话题是，波斯帝国还为秦帝国提供了诸种制度的原型，其中包括统一文字、车轨和度量衡，建立驰道与人工运河等，这可能是嬴政幕僚中有波斯移民的缘故。甚至就连他销天下之金而浇铸的12金人巨像，也是按狄人（居住在中国北方的波斯移民）形象铸造的，而这十二尊神像，就是拜火教的十二月神。朱大可还承袭郭沫若的研究成果，认为汉字中“帝”与“天”的发音、文字和语义的三种要素，全部来自苏美尔，它的本义是“天神”（D/T标记），所以，中国人所谈论“天人合一”的原意，并非指人和大自然的融合，而应指人与神的契约。

《来自非洲的巴别神系》一章所呈现的观点具有科幻色彩，极具想像力，属于“大胆想象，小心求证”的节奏。没有接受过神话学训练的普通读者，读来可能有点吃力，但对于学界的“抛砖引玉”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由于涉及面相当广泛，许多论题的探讨，留出了大量空隙，俨然是中国水墨画中的“留白”，呈现为高度开放的姿态，有待于其他学者的跟进，做进一步细化和深化的研究。正如钱文忠教授所说，纵观《神系》，它非常好地结合了义理、考据、词章三个方面，而书中提出的许多问题都是可以做博士论文的。

《神系》的阅读之旅，让我深深理解了荣格的“神话遗言”：原始氏族失去了它的神话遗产，即会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那样立即粉碎死亡。一个民族的神话集是这个民族的活的宗教。失掉了神话，不论在哪里，即使在文明社会，也会变成一场道德灾难。

作者系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