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懂《沙丘》不是你的错，导演就没想让你看懂
欧美电影圈的诅咒：谁改编谁失败
有朋友圈使用习惯的用户，最近或多或少都被一部叫《沙丘》的电影刷屏。
当自媒体人小枫这天第五次刷到《沙丘》观影者的自拍剧照时，便知道这部科幻片已在一夜间成为了现象级电影。对于科幻片而言，这并不容易。上一部现象级科幻片还是疫情之前公映的《流浪地球》。
当小枫和女友喜滋滋地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在最佳观影区落座时，却惊讶地发现，小电影院里观众并不多，座位连三分一都没坐满。
票房数据也印证了小枫的观察。
10月22日，作为引进大片的《沙丘》在中国全线上映。据猫眼电影数据，上映7日《沙丘》在中国内地的累计票房约为1.74亿人民币，似乎无法突破4亿大关，更是难望《阿凡达》（13.8亿）、《变形金刚4》（19.7亿）、《速激7》（24亿）等引进片标杆的项背。
但在太平洋的另一边，沙丘担得起“现象级”这个名头。不但在威尼斯电影展首映时收获影展有史以来鼓掌最长纪录。在全美周末票房排行榜也轻松折桂。可谓叫好又叫座。
票房冰火两重天的原因，在于原著。虽然《沙丘》在国内出过两次译本，但受制于宣发规模，反响不大。读客文化2017版的《沙丘》六部曲译作，在豆瓣阅读上仅有167人次评价。
根据eBay科幻频道2003年的统计数据，《沙丘》自1965年首次出版以来，38年间在欧美诸国已售出逾1200万册，是有史以来全球最畅销的科幻小说。
电影的剪辑上，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极度忠实于原著、服务于原著小说读者。不但许多对白来自原版小说，甚至连一些设定都被删去，默认观影者是书迷。
因此，也许从一开始，导演就没把大洋彼岸没有接触过原著的观众纳入拍摄和剪辑考虑。
冰火两重天
9月4日，《沙丘》在威尼斯影展首映，放映完毕后观众起立鼓掌8分钟，创下影展有史以来鼓掌最长纪录。男主角“甜茶”提莫西·查拉梅与女主演赞达亚·科尔曼走红毯时亦大受欢迎，旋即成为欧美网络热话。
10月22日《沙丘》在北美公映，首日票房收入1750万美元，冲上北美日票房榜首，将《月光光心慌慌：杀戮》和《007：无暇赴死》远远挤到身后，全美周末票房排行榜也轻松折桂，首周末票房收入4100万美元，远超3000万美元的预期。截至目前，《沙丘》的海外票房收入约为1.82亿美元，也超出预期。
在IMBD上，《沙丘》（Dune: Part One）在超过20万人评分的情况下，也收获了8.3分的高分。
国内市场上，虽然票房不佳，但口碑却仍保持高位。豆瓣电影上《沙丘》的评价人次21.7万左右，分数也保持在7.9，一个相当不错的评分。
必须注意的是，IMDB与豆瓣的高分数并不代表评价者对电影的体验一定很好。
如IMDB上对影片打了8分的用户siderite觉得，“这部电影平淡无奇，它更多的是对大卫·林奇1984 年版本《沙丘》的翻拍，而不是对原著小说的改编”。
另一位同样打了8分的用户nogodnomasters直截了当指出：“我们三个人在家看投片，有一个人播放时睡着了。片中那些几万年后的机器，陈旧得像是从《星球大战》中翻捡出来重新使用的。”
《沙丘》在英国特别放映 图源：视觉中国
在豆瓣上的评论更呈两极分化现象。虽然7.9分的分值不错，但高挂在短评榜第一条，被5237人点赞的是一条三星评价：“我常常不理解常人对史诗的定义”，讽刺《沙丘》被誉为“史诗级科幻片”言过其实。
在专业电影平台之外，社交媒体上对《沙丘》的评价也存在着严重分歧。
一方面是机构媒体对影片不吝溢美之词：“诗性的镜头语言，无疑代表了如今的院线片的最高审美；等《沙丘》的第二部上映时，我们或许会等来一部可以媲美《指环王》的科幻史诗；一个全新的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正在缓缓靠近。”还有自媒体公号向粉丝们高屋建瓴般解读片中的“罗马历史梗”、“中东历史梗”、“救世主情结”，写出了6万+的观前指南。
另一方面则是大量个人用户的吐槽。 “导演缺乏想象力，未来世界居然用冷兵器对决。”“小区物业还24小时值班呢，国君一家遇袭当晚全员埋头睡大觉，身边还没有一个安保人员”。“这么大的沙虫，每天需要吃多少头大象才能喂饱？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它靠什么维生？为了不塞牙缝的两三个人，巨大的沙虫猛跑一通，消耗都不止那点热量。”
看完电影后，小枫和女友也有不同意见。女友认为，弱质纤纤的男主“甜茶”查拉梅身负“王子复仇记”的设定，真的令人心疼。小枫却嗤之以鼻：“这不就是《笑傲江湖》里被灭门后还没黑化的林平之么。”
几千读者与几千万读者
截至10月28日，豆瓣电影上《沙丘》的评分人次约为21.7万。根据灯塔专业版数据，《沙丘》的中国大陆观影总人次约为418万。经计算，评分人次约为观影总人次的5%。假设书籍的观评比与电影基本一致，那简单计算后可知《沙丘》六部曲译作的读者（包括实体书和电子书）总数不到3400人。
作为有史以来全球最畅销的科幻小说，《沙丘》六部曲在欧美的书迷以千万计，早就培养出庞大的“原著文化”群体，他们才是影片的精神监制，同时也是电影改编原作的最大阻力。
《沙丘》剧照 图源：视觉中国
一边是几千册的发行量，电影上画前受众群体未必过万；一边是数以千万册计的发行量，受众和被辐射群体分分钟过亿。导演在剪辑上，自然偏向于讨好原著读者。
事实上，沙丘的电影化一直受制于原著群体，甚至成为欧美电影圈的诅咒：谁改编谁失败。
1975年，智利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拿到900万美元资金拍摄《沙丘》，并组建起豪华的团队阵容：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饰演皇帝、滚石乐队主唱米克·贾格尔饰演菲德-罗萨（哈克南男爵的侄子和继承人），卓别林的女儿饰演杰西卡（男主保罗的母亲），阿兰·德龙饰演邓肯（男主的忠诚家臣），欧班农（《异形》的编剧）担任视效总监，计划拍成10小时的超长片。
最终，钱花光了，电影胎死腹中。总监欧班农破产、精神病发作，一度靠朋友收容续命。
1984年，超现实主义电影大师大卫·林奇不信邪，接过棒执导《沙丘》。大卫·林奇的剧本厚达135页，电影的最初版本长达5个小时，但在制片方的压力下将片长剪为137分钟。这部电影制作成本高达4500万美元，票房收入却仅为2740万美元，可谓血本无归。
由于剪接仓促，大卫·林奇版本的《沙丘》不但票房惨败，还遭受了原著党和影评人的攻击。普利策奖得主罗杰·艾伯特评价该片：“一团糟，一次丑陋的、无法理解的、无结构的、无意义的，在史上最令人困惑的剧本所带来的黑暗场景中的漫游。”
《沙丘》在多伦多首映，导演接受采访 图源：视觉中国
现任导演维伦纽瓦吸取了前任的教训。在他看来，大卫·林奇的失败在于受到资本的压力丧失了影片剪辑权，使得情节被大量戏剧化浓缩，不忠实于原著。所以，维伦纽瓦导演异常痴迷地追求必须忠实于原著，连电影中大量的对白都是直接从小说拷贝而来，一字不易。
这样做无疑牢牢抓住了原著党的心，使得他们容易接受电影版，乐意埋单购票，在影评网站上刷好评而非差评。
来看下一部吧
过度忠实原著的维伦纽瓦导演使得电影叙事节奏拖沓，剧情推进极度缓慢。
“整部电影156分钟，两个半小时。”小枫说，“看到一个多小时我就在纳闷，后面导演要如何加快节奏才能让ending及时到来？看到两小时后，我终于确定了，这是一部不会有ending的电影。”
资深影评人李蝴蝶也表示：“没有高潮就结束了……导演太鸡贼了，就像一部大电影刚开了头，他却告诉我们还有下一部更好看。”
维导一边强调忠实原著，一边却认为很多原著党耳熟能详的设定没必要在电影中体现。这些被删去的原著设定，其实对理解电影场景很有帮助。
《沙丘》剧照 图源：视觉中国
譬如，在星际航行中必不可少的香料，喻指现实世界中须臾不可或缺的石油。
再譬如，很多人不解未来几万年的科幻世界，为何复古到使用剑和匕首等冷兵器战斗。
其实在原著小说中，经过人类与智能机器的“芭特勒圣战”后，人工智能和计算机被全面禁止，导致了技术的大倒退，由此产生了一种名叫“屏蔽场”的能量护盾技术，可以瞬间覆盖在身体上，也可以保护飞行器和建筑物，高速移动的物体会被屏蔽场隔绝，只有相对缓慢的刀砍剑刺才能穿过屏蔽场杀死敌人。这就是战斗方式回到中世纪的原因。
电影观众所认为的大部分逻辑漏洞，是导演为了简化叙事删去原著设定所致。
大卫·林奇曾经失败于不够尊重原著，维伦纽瓦导演在国内市场的失败于过于尊重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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