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之困

2019-08-16 18:27:35

来源: 时代周报

经济表现“强劲”和“健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加州的经济繁荣产生了房价水涨船高的副作用，这恐怕将拖累加州未来长期的经济增长。

GDP已超英国但房价赶走了80万人

加州之困

时代周报特约记者郭大海

洒在加州海岸线上的阳光如今愈发明媚。

根据美国商务部在5月4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加州的地区生产总值高达2.747万亿美元，超过了英国（2.6万亿美元）。

当然，经济表现“强劲”和“健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加州的经济繁荣产生了房价水涨船高的副作用，这恐怕将拖累加州未来长期的经济增长。如今，加州内有近14万无家可归者靠拾荒度日，无法支付高额房租的中低收入者也在陆续驱车离开加州，寻找新居所。他们的身影表明，经济发展和高房价始终是一对难以解决的矛盾。

雄冠全美的经济实力

加州去年的经济总量（约2.7万亿美元）雄冠全美，比排行第二的得州高了整整1万亿美元。加州人口占全美12%，但却在2012-2017年间为全国贡献了16%的生产总值，其产值之高可见一斑。

加州的经济增长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后也恢复得十分迅速。根据洛杉矶县经济发展合作中心的经济预告显示，加州在2018年和2019年的地区生产总值预计将分别增长2.7%和2.8%。这将使加州的经济总量长期保持全美第一。

在就业方面，加州去年的失业率为4.8%，是自200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官方预计在2019年将进一步下跌至4.2%。美国商务部的报告称，加州今年将新增超过32万个就业岗位，其中有近14万个行政岗位和超过10万个医疗与社会服务岗位。

加州财政部首席经济学家艾瑞娜·埃斯蒙森指出，加州经济增长最主要的推手是金融和房地产，为加州贡献了260亿美元的经济增长。信息科技业紧随其后，为加州贡献了200亿美元。一直被认为处于衰退时期的制造业也表现不俗，对加州经济增长的贡献值为100亿美元。

房地产与高新技术产业的齐头并进，也显示了加州经济的明与暗。一方面，加州依然是最适合高新技术行业发展的省份。另一方面，持续走高的房价正在为加州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埋下危机的种子。

人才与资本的马太效应

“我们加州富有企业家精神，吸引了众多的人才和资本。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加州税收很高、法规繁琐，人们依然争相来加州淘金。” 加州州立大学海峡群岛分校的经济学教授宋元松表示。

加州一直被美国人认为是最适合高科技公司创业的地区。除了怡人的地中海气候外，这更得益于科技人才和资本的高度重合。

在对科技人才的培养方面，加州的高等学府功不可没。在二战以前，西海岸的优秀毕业生一般在毕业后都会移居东海岸寻找工作。1940年代末，斯坦福工程学院院长弗雷德里克·特曼感慨西海岸人才流失严重，建议学校腾出空地，创办斯坦福工业园区，以鼓励学生创业，并力求让更多学生获得实习机会，形成投资、创业与就业的良性循环。

这在当时是个极为大胆的创举：斯坦福工业园区是世界上第一个由大学自主成立的、以高新科技为主轴的工业园。硅谷的第一间高科技公司是1948年成立的瓦里安联合公司，主营同轴线型速度变调管。后来，该园区逐渐吸引了通用电气、柯达、冠捷集团、惠普等公司。到1965年的时候，斯坦福工业园区已初具规模，成为了42家公司及12000名员工发展的温床。这一区域在旧金山湾区逐渐扩张，形成了今日人们耳熟能详的硅谷。

特曼的这一创举成功挽留了大量毕业生，为加州后来的繁荣打下了坚实的人力基础。根据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经济学家授约翰·奎格利和大卫·霍夫曼的研究表明，加州的高等学府，如加州理工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斯坦福大学，形成了强大的人力资本聚集效应：工程学院和商学院的学生在经过4年的学习生活后，大部分会倾向于留在加州本地寻找工作，并在择业时会更倾向在硅谷就业。

加州经济繁荣的另一个秘诀在于对资本的吸引力。较其他地区而言，在加州起步的公司更容易获得投资。CNBC近日发布了名为“最适宜经商省份”的报告，数据显示，在 “资本可及度（access to capital）”这一数据上，加州位列全美第一。

尽管美国其他省份的决策者们一直在为吸引投资绞尽脑汁，但事实证明，坐拥硅谷的加州在吸引风险投资方面独领风骚，地位无人能撼。根据美国风险投资协会的数据显示，在1980年代上半叶，全美国的风险投资有28%流入硅谷。这数据在2010-2014年期间增长到了48%。而根据普华永道和CB Insights最近的调查报告显示，美国2018年第一季度的风险投资总额为211亿美元，而其中超过一半（115亿美元）都流入了加州的城市。

哈佛商学院的研究表明，风险投资者对投资地点的挑选有自我强化效应：大部分的风险投资都会长期锁定在它一开始投资的地点。大部分风险投资选择硅谷，恰恰是因为硅谷是这些风投公司初次投资的地方。这解释了为什么风险投资者独爱加州，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由于能近距离地了解和监测公司的发展情况，投资者对地理位置近的公司会更放心。对于创业者来说，寻找处于本地的风险投资公司更廉价、可及。这种情况在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尤为明显，促成了投资活动与创业活动在硅谷相互强化的马太效应。

“房吃人”的加州海岸

经济繁荣的副作用是高腾的房价。在这点上加州也不例外。

今年4月12日，萨克拉门托、洛杉矶和奥克兰等加州城市的居民们纷纷上街游行，呼吁恢复房租管制法案，以减轻租客们的经济负担。他们穿着黄色T恤，高喊着吉米·麦克米伦的名言：“房租太他妈高了！”目前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加州人花费超过一半的收入在支付房租上。

加州所有县的月租中位数都高于1100美元。其中，洛杉矶的月租中位数为2700美元，奥克兰为2950美元，萨克拉门托为1895美元。旧金山的月租中位数更是达到了惊人的4500美元，超过了以高租金闻名的纽约市。

加州高房价的核心问题在于房屋供应量不足。该地区40年来新建的房屋数量，只有其人口增长数量的一半。在2005-2015年间，政府批准的新建房屋单位与新移民的比例为21.5︰100，房屋供应率仅为五分之一。虽然大部分的房屋需求是在沿海城市，州政府批准的大多数新建房屋却位于内陆。

加州的法规分析办公室指出，加州的沿海城市对人口密度有着严苛的要求，近三分之二的城市实施严控房屋数量增长的法律法规。市政府为控制房屋数量增长，设置了繁琐的办证程序。房地产开发商如果要开土动工，必须经过建设部门、消防部门、卫生部门、当地议员的重重许可。而由于较高的工资水平，开发商在加州建设房屋的劳动成本比美国其他州要高20%，即5万-7万美元。

这导致了适宜中低收入者居住的房屋建设量严重不足。在加州建一栋低收者居所的成本为33万美元，比达拉斯和凤凰城的中等收入居所还要贵8万美元。

硅谷智库Next10近日发表了一则调研，题为“失调中的增长”。调研指出，廉价房屋的供应短缺将造成社会混乱、环境破坏，并最终拖累加州的经济增长。目前，加州无家可归人口高达13.4万人。他们大多住在紧急避难所，靠拾荒度日。

许多中低收入者也被加州的高房价赶走。2005-2015年的十年间，有80万人移出加州。他们大多数人年收入少于3万美元。在硅谷，购买房产的中位价格为120万美元，这大约是西雅图的2.5倍。虽然内陆地区的房产价格较低，但由于过长的通勤时间和炎热的气候，更多人选择干脆离开加州。

加州房屋与社区部门估计，房屋加建量要提高80%才能满足加州现有的人口增长水平。要实现这一目标，加州政府必须进行规制缓和，取消限制房屋数量增长的政策。

但在民主党的治理下，这点恐怕很难实现。

5月9日，加州政府通过法案，规定2020年后所有加州的新建居民房屋必须加装太阳能电池板。加州能源委员会称，该法案将为房屋拥有者在未来30年内减少19万美元的电费。然而，强制加装太阳能电池板将使建设新屋的成本增加近1万美元。许多分析人士批评，该政策只对富裕阶层有利，将加剧加州“房吃人”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