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十条”收官年 环保期末考倒计时

2017-12-07 16:30:10
来源: 时代周报
“以往执法检查重点是督企,即检查企业对环境法律法规遵守的情况。而专项督察则是督政,即通过查找企业的问题,倒追政府相关部门的责任。”潘井泉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时代周报记者 陈泽秀 潘展虹 发自广州

作为一家民营钢企,位于河北邢台市的德龙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德龙钢铁”)被认为是绿色转型的典范。

今年年初,在中央网信办联合国家环保部主办的“治霾·京津冀在行动”中,一张邢台市环保局局长喝下德龙钢铁处理后废水的照片,迅速走红网络。

即便如此,临近年末,这家环保标杆企业仍然感受到了来自环保方面的压力。

“最近邢台市要求比较严,环保局天天盯着,力度也比较大。”德龙钢铁党群办主任杨胜敏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11月底,根据邢台市的统一安排,环保局对重点企业派驻了一个近10人的工作组,实施24小时驻厂监管。

邢台市环保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也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年底大气治理工作特别忙,现在几乎没有双休日,晚上也常常要加班。

邢台市环保局紧张工作的背后,与环保部的年度考核有关。11月27日,国家环保部部长李干杰在主持环保部常务会议时强调,做好2017年度水、空气质量和总量目标完成情况考核工作至关重要。要以“大气十条”“水十条”为重点,科学谋划、统筹做好考核工作,真实反映各省(区、市)任务完成情况。

今年是“大气十条”第一阶段目标的收官之年,也是“水十条”颁布后的首个年度考核。还剩最后一个月,时间紧迫。环保部门都做了哪些举措?效果如何?

从督企到督政

杨胜敏告诉时代周报记者,2012年至今,德龙钢铁在环保治理方面累计投入10亿多元,生产每吨钢的环保运行成本约为180元,比行业平均值高了近一倍;另一方面,自2008年以来,德龙钢铁没有增加产能,而是减少了100多万吨产能。今年德龙钢铁又拆除了两座10平方米竖炉,削减了污染排放量。

种种举措也换来了绿色发展和官方认可。杨胜敏表示,目前德龙生产的钢铁每吨利润排在全国前三。钢铁厂的排放量不仅达标,而且远低于国家标准。此前,国家环保部大气司司长刘炳江参观德龙钢铁后给出了“不虚此行、无愧标杆”的评价。河北省环保厅、唐山市政府、邯郸市政府也发文要求各自下辖钢铁企业向德龙钢铁学习。

今年以来,政府环保部门或相关企业源源不断地前往德龙钢铁学习经验。“今年1-11月,有近6000余人前来参观学习,最多的一天接待了10多个环保考察团。”杨胜敏说道。

然而,并非所有的企业都能如此大手笔地投入环保。大量不符合产业政策、未办理相关审批手续,不能稳定达标排放的“散乱污”企业依然存在。

4月6日起,环保部从全国抽调5600名环境执法人员,将对京津冀及周边传输通道“2+26”城市开展为期一年的大气污染防治强化督察,“散乱污”企业整治是强化督察重点内容之一。

“2+26”城市是指北京、天津及河北、山西、山东、河南四省的26个城市,其单位面积排放强度是全国平均水平的4倍左右,涉气排放主要产品产量基本上占全国的30%-40%。环保部官网显示,截至今年11月21日,“2+26”城市已排查涉气“散乱污”企业及集群6.2万余家。

“从今年9月开始,河北省已经开展了三轮环境执法检查,不仅针对‘散乱污’等小企业,还包括央企、上市公司等过去不敢碰的大企业。” 河北省环保厅宣教中心主任潘井泉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过去对于环保违法违规企业可能处罚几万元至几十万元就封顶了,新环保法颁布后,可以采取按日计罚。“罚款100万元以上的企业很多,基本没有几十万元的。”

潘井泉认为,环保治理设施本应该是企业的生产成本之一。只不过以前环保观念淡薄、监管不严,导致环保缺失。现在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必须通过环境整治,倒逼企业转型。

今年8月,环保部联合发改委等十部门发布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2017-2018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方案》,首次提出了量化问责概念,结合发现问题的数量和环境质量排名,最高将问责到地市级市委书记。

在此基础上,京津冀等地方环保部门量身定制了具体的攻坚方案,严阵以待。作为大气污染治理任务最重的省份之一,今年9月,河北省专门编制了生态保护责任清单,详细列出河北省政府26个相关部门的151项监管职责,并组成6个督察组,开展专项督察,着力解决压力传导不够、责任落实不力的问题。

“以往执法检查重点是督企,即检查企业对环境法律法规遵守的情况。而专项督察则是督政,即通过查找企业的问题,倒追政府相关部门的责任。”潘井泉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环境指标只能变好不能变差”

2013年9月,国务院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提出十条措施,其中明确规定,到2017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PM2.5浓度分别下降25%、20%、15%左右,其中北京市PM2.5年均浓度控制在60微克/立方米左右(简称“京60”)。

“总体来说环境指标只能变好不能变差。”徐铭(化名)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作为广东佛山某镇街环保办的基层工作人员,他和他的同事们几乎每天在加班。

由于考核的是“进步程度”,因此很有可能会出现,某一地区的指标数在全市排中上,但考核却只能排在全市中下,这对于基层环保办的工作压力很大。

受汽车保有量、工厂燃料、工地扬尘、垃圾焚烧等因素影响,佛山空气质量在广东省排名靠后。根据广东省环保厅发布的数据,2017年上半年佛山PM2.5平均浓度为43微克/立方米,空气质量在全省21个城市中,排在倒数第三位。

徐铭表示,目前的工作重点是保障空气质量,“这方面的工作压力挺大的”。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部门统一发送的空气质量,一旦发现某类物质的排放量偏高,环保办就会安排工作人员重点跟进,必要时会对道路进行洒水降尘、或要求工厂停工停产。

2015年4月,国务院出台《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次年12月,环保部、发改委等11个部门联合制定落实情况的考核,规定2017-2020年,对各省“水十条”的实施情况进行年度考核,包括水环境质量目标和水污染防治重点工作。目标是到2017年,直辖市、省会城市、计划单列市建成区污水基本实现全收集、全处理。

徐铭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他所在的环保办曾做过调研,发现河涌的黑臭污水主要来自生活污水,小部分是养殖废水、工业废水等。“现在大部分工业废水都会要求做好截污排放,一旦发现违规就会进行处罚。”

徐铭表示,除了日常的巡查之外,环保办还要针对投诉进行上门巡查,包括辐射、废水、废气等巡查。类似的投诉每年大概有2000宗。此外,一些负责环保审批的工作人员,如果外出巡查,有时还需要加班完成审批,以保证时效性。

地方环保的压力来自顶层。2016年1月,中央环保督察组进驻河北省开展试点工作。中央环保督察组,由环保部牵头成立,中纪委、中组部等机构部门参加,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对地方开展环境保护督察。截至目前,中央环保督察已经完成对全国所有省份的覆盖。两年多时间一共受理了13.5万件案件,问责人数超过1.7万。

随着环保要求日趋严格,徐铭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很多同事一个星期都没回家吃晚饭,发微信时只要打上“今晚”后面就会自动显示“加班,不回家吃饭”的提示。有的同事甚至在办公室通宵工作,次日8点又准时出现在工作岗位上。

环保部部长:考核目标有望圆满完成

12月2日,环保部部长李干杰在中国生态文明论坛惠州年会上表示,今年1-11月,全国338个地级以上城市PM10的浓度比2013年同期下降了20.4%,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PM2.5的浓度比2013年同期分别下降了38.2%、31.7%、25.6%,下降幅度均大幅高于考核标准。从目前情况来看,“大气十条”考核目标有望圆满完成。“对于实现目标,我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李干杰说道。

不少业内人士也对此表示乐观。天津市环科院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实验室主任黄浩云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现在中央环保督察力度比较大,而且“京60”的目标不是北京一个城市在做,而是京津冀及周边“2+26”个城市共同努力,有这种联防联控的方法做保障,今年完成空气质量任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黄浩云表示,前几年,从10月份开始,重污染天气出现的频次就非常高,时间也比较长。今年重污染天气相对少了,强度也有所减弱,说明整体排放量下降了。他举例称,以前电力行业是排放大户。现在从排放总量来看,电力已经不是大气污染物排放的主要行业。

作为基层环保工作人员,徐铭对于当前工作遇到的困难感受更深。他认为,大部分企业没有意识到,控制废水废气排放是企业的社会责任,突然被要求整改,会产生抗拒情绪,偶尔会出现逃避巡查等“猫捉老鼠”的现象。另一方面,环保新规出台后,来自顶层的压力使查处力度加强。但实际治理效果跟新形势下的要求仍有一定差距。“过去历史欠账较多,需要进行治理的方面很多。现有的环保治理技术还没达到新形势的要求,尤其在大气治理方面,治理成本高,企业难以负荷。”

“大气十条”之后,下一步大气污染治理该如何开展?

潘井泉给出了三点建议,一是调整产业、推进企业转型升级;二是改变燃煤的结构;三是减少重型货车的污染量。“重型货车是一个排放量很大的移动污染源。我们正在研究治理方案,探索将公路运输改成铁路运输。”

黄浩云则认为,不合格的企业被关停之后,市场留下来的都是环保达标的企业,能够促进正规企业的发展,这些企业的产值也会得到提高。“只要坚持产业结构调整,进行改造升级,空气治理就没有多大问题。就怕坚持不住。有的地方为了地方利益,不进行升级改造,或产业结构调整,这个路就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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