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者鲁冠球

2017-10-31 02:22:03

来源: 时代周报

杨云高

10月25日，浙江万向集团董事局主席兼党委书记鲁冠球溘然长逝。这位继邓小平之后第二个登上美国《新闻周刊》封面的中国人，令人铭记。

正如新一代浙商代表、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撰文所说，鲁冠球代表的这辈人开创了一代浙商，而浙商开创了一个时代。马云的评价是客观公允的。鲁冠球确实是中国改革开放巨潮中的标志性企业家。他是中国市场经济开辟鸿蒙的杰出民间代表。

鲁冠球在总结自己创业的一生时说，“回想我们这代人的创业梦，从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东躲西藏，到在计划经济夹缝中野蛮生长，再到改革开放中异军突起，以及全球化中无知无畏闯天下，可以说是跌宕起伏。”这个自我评价也是客观公允的。跨越两个世纪，跨越计划与市场两个时代，鲁冠球身上确实带有浓厚的历史感。

1969年，马云刚刚5岁，人们还不敢妄谈市场经济，鲁冠球已经开办了自己的工厂；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的开启之年，他已创业十年，五个工厂产值逾数百万元；1984年，经济体制改革步入“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柳传志、张瑞敏、王石等一批教父级企业家开始破冰之旅，鲁冠球早已把产品卖到了美国；20世纪末，在中国加入WTO前，万向已在海外站稳脚跟，迈出了中国企业全球化的第一步。

论创业，鲁冠球不但比1984年的那批企业家更早，且更为勇敢。当时的计划经济不仅是一种经济形态，还是一种意识形态。鲁冠球是市场经济的冒险播种者，在僵硬的计划经济夹缝中，以顽强的生命力萌芽，并在计划走向市场的大方向上不断壮大，最终走向世界。

1916年9月，孙中山在鲁冠球家乡附近观看钱江大潮后曾发出感慨，“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作为“创造历史的勇敢者”，鲁冠球之所以能够创造历史，根本原因正在于他顺应了历史潮流。在这股潮流中，鲁冠球并不孤单。百花齐放春满园，在那个风向悄然转变的年代，有一大批勇敢者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播种市场的种子，从根本上松动了计划经济的微观基础。铁匠鲁冠球、木匠王振滔、瓦匠楼忠福、鞋匠南存辉……一大批浙商转战南北，艰苦创业。他们以敏锐的市场嗅觉，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汇聚成能吃苦、有韧劲、敢创新的浙商精神。

这批企业家是增量改革的生力军，也是纯粹的边缘力量，与体制内的市场派相比，有更为辛苦的打法。没有他们，市场经济就没有活力源泉。诺奖得主科斯曾指出，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市场经济转型，主要是由非国营经济引导的边缘革命引导的，在这场转型中，承包制、乡镇企业是其中最重要的边缘力量。从这个角度看，鲁冠球那一代企业家的勇敢先行，是体制改革与民间实践的生动诠释，是朝野良性互动的具体呈现。

鲁冠球离去了，更早一些，2013年3月吴仁宝逝世，今年7月冯根生去世，那个时代正缓缓落幕。在新时代继续改革开放的新征程上，老一辈企业家的逝去虽然令人遗憾，但他们留下的精神遗产正被马云这样的后来者继承。后继者高举薪火，以不变的精神继续前行。尤其是在脱实向虚的浮躁空气中，以不断创业的精神，踏踏实实开创实业更显弥足珍贵；而在进入艰难的存量改革阶段之后，时代必将呼唤更多民间力量成为新的“创造历史的勇敢者”。

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满怀深情地描述：“一个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那些平时慢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

当明星划过长空，让我们仰望并致敬。

（作者系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