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户,未来经济变革的风暴眼

2017-06-21 15:35:27
来源: 时代在线
这一变革,由社会经济体系中最微小、最基础性的单元“个人账户”所引导。《账户》一书,正试图从“账户”出发,理解当代宏观经济演变。

时代周报记者 谢江珊 发自上海

经济与金融活动总是不断地推陈出新。周子衡是北京磁云唐泉金服科技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在他看来,以“线上交易快于线下交易”即“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为标志,一场划时代的经济变革已经到来,是为“新经济”。这一变革,由社会经济体系中最微小、最基础性的单元“个人账户”所引导, “账户在未来将成为整个经济社会变革的策源地和风暴眼”。《账户》一书,正试图从“账户”出发,理解当代宏观经济演变。

“个人”账户的崛起,对传统会计制度和金融制度的冲击是巨大的,标志着工业经济时代以来,企业部门的账户或账目体系的优势地位正在被打破,企业部门和居民家庭部门—两大经济部门在经济活动中第一次拥有了相互匹敌的账户资源。反映在金融领域,就是“第三方支付”的产生和不可抑制的迅猛发展。

银行卡与“睡眠账户”

时代周报:为什么会选择从“账户”出发去理解当代宏观经济演变?

周子衡:“从‘账户’角度出发去理解当代宏观经济演变”这一说法,其实是朱嘉明老师为我的新书所作序言《账户、数字管理和数据主义》里面提到的,他的理解和概括很准确。

其实我的研究对象不是宏观经济,在写作时也没有刻意从宏观经济这个角度去深入。这本书主要研究互联网金融—网络经济的发展历程和未来方向,事实上涉及整个经济历史的变迁。在研究和写作过程中,账户问题变得非常突出。

最初探讨互联网金融,我有保留意见,我说核心要看有没有网络货币,就像网络文学一样,如果没有网络文字,谈不上网络文学,那没有网络货币谈什么网络金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认为没有网络货币,但网络货币的账户是有的。

时代周报:在你看来,新经济和旧经济的根本区别在哪里?

周子衡:新旧经济都是现代经济,现代经济的基础是现代货币,现代货币即账户货币。总结而言,旧经济以生产为核心,新经济以交易为中心;旧经济以企业为重心,新经济以个人为中心;旧经济是所谓的‘柜台经济’,新经济是所谓的‘平台经济’;旧经济以银行账户体系为基础,新经济以网络资金账户为中心;基本事实是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

简单来说,新旧经济是账户方面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以往整个经济都运行在银行货币的基础之上,银行货币以银行账户为依托,除了银行账户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货币账户。银行货币支持信托、保险、证券、期货等活动,一系列金融活动账户基础都是银行账户。但银行账户在个人端的覆盖和使用不充分,居民家庭或个人的账户活动能力以及建账或账目管理能力普遍较低。在银行账户之外,网络账户体系迅速发展,基本无所不在。在中国现有实际背景下,我可以说,大量网络账户的兴起是“第三方支付”带动起来的,这是以往经济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银行卡的发放曾经也很疯狂,发到几千万张的时候,很多银行都受不了了,大量睡眠账户产生,造成很大的资源浪费。现在事实上运行还好,但基本上到达了天花板,需要清理睡眠账户,否则银行体积运行会很笨重。相较于银行账户没有取得本质突破,这几年的网络账户发展得非常快,短期之内可以做到几千万,维护费用没有问题,效率高,也不用担心睡眠账户问题。所以事实上,所谓的网络账户对银行体系的冲击,其实是对账户系统的冲击,最后形成两套账户体系。

所谓的新经济和旧经济的界分,是可以用账户这条线来做的。如果你的账户是网络账户,那么大体上就算新经济的部分,如果你的账户体系依托的是银行账户体系,那你基本上算旧经济部分。两套账户体系之间是有联系的,但这个联系并不能抹杀两套账户的本质差异。对网络账户而言,这个联系只是保证资金来源,是兑换关系,也就是说我需要银行货币,那就跟银行账户接在一起,反之,可以不接在一起。兑换关系要求账户之间需要联系,所以我们频繁在两个账户之间做资金划转,事实上是在做兑换。当然,现在很多人都是两套账户体系同时在使用。

“交易比生产跑得快”

时代周报:如何理解新经济中的“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

周子衡:简单来说,就是交易比生产跑得快。以往都是等生产出来了才卖,生产快于交易,而现在很多产品,已经基本上可以先下单后生产。

交易效率的提高,一方面体现为线上交易效率高于线下交易效率,另一方面则已经出现线上交易效率高于线下生产效率的状况。后者正在不断增加,逐渐体现为一个趋势性的事实,即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目前正在从一个不断扩张的趋势性事实演进为一个十分明确的整体性的事实,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经济历史变革。当下所有关于新经济、新金融的言说,正是以“交易效率超出生产效率”这一基本事实为核心展开的。

时代周报:传统“账户”的主体是“企业”,随着企业市场经济到个人市场经济的转变,经济活动的主体变成个人和一系列个人账户的崛起。对宏观经济来说,个人账户的崛起有何革命意义?

周子衡:生产倾向于集中,消费倾向于分散,以往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只有集中生产才有效率,而消费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分散的。银行首先服务企业,企业大量生产需要足够多的资金流动,企业和企业之间的关系离不开银行,这是现代经济的一个特点。银行要支持这个工业体系,企业也建立起充分的账目体系,企业上下游、产业分布等关系都有一个集聚的情况。从经济活动的本质—个人而言,分布广泛,相对于某一类生产来讲,更加分散。

银行对个人的服务越往后发展越有限。银行想转变这种局面,于是零售银行、个人金融、小额贷款等业务形式出现了,但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可是网络能做到。网络没有物理上的限制,现实环境是一个物理环境,而网络环境接近一个数理环境,可以对任何人提供无差别的交易,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交易任何商品和服务。

一个交易大致有两个环节,交易的达成和交易的完成,也就是下单和收单。网络账户体系是把交易的达成和完成彻底切分。比如说我们下单,然后收货,这完全是两个过程。交易的达成和完成分开之后,交易的效率才得以根本性提高。所以说,网络账户的崛起使得个人账户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所有金融活动都有风险

时代周报:你在书中说,个人账户崛起反映在金融领域,就是“第三方支付”的迅猛发展。今年4月,微信团队宣布,受苹果公司IAP机制的影响,iOS版微信公众平台赞赏功能及二维码转账功能予以关闭。苹果Apple Pay入华一年多来中国市场份额不超过1%等原因,被认为是促成苹果对微信下杀手的重要因素之一。5月,微信支付又宣布携手CITCON正式进军美国。你如何看待微信和苹果展开的这场第三方支付之战?

周子衡:第一,“第三方支付”的发生跟网络没关系,要清楚这个概念。“第三方支付”是在商品流通过程当中发生的,没有网络支付条件时就已经产生。

第二,对苹果和腾讯的这场“战争”,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苹果的支付基本上是基于硬件化的处理,当然苹果可以说:“我生产手机和手机里的软件,我们是一个软件商。”但他们的软件和硬件是捆绑在一起的。在这里要理解网络支付的环境,这是一个纯网络环境,从技术原理上讲,不需要终端这一块,就是纯记账关系。有人说你离开手机就没法网络支付,这个也简单,技术上用指纹也可以记账的,手机本身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不认为苹果Apple Pay的市场份额此后会有一个极速增长,他们的扩张会很难,现在1%的占比已经很高了。

时代周报:央行副行长范一飞去年在第五届中国支付清算论坛上表示,我国支付产业依然处于发展的机遇期和红利期,但暴露出的风险和问题亟待解决。自去年以来,监管发力,处罚频率和力度加强,截至目前近50家支付公司被处罚。仅2017年初到现在,央行注销许可的第三方机构达10家。这是否意味着第三方支付步入存量洗牌期?

周子衡:我不认为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增量,在网络这个方向,事实上现有存量能够正常运转的、做得好的也不算多,所以从牌照数目上来看,萎缩的趋势很明显。

时代周报:5月12日,全球突发比特币病毒疯狂袭击公共和商业系统事件。从短期看,这次病毒爆发会给数字货币带来什么影响?从长期看,是否会成为数字货币改革的转折?

周子衡:没有直接影响,只是说付赎金用比特币,这件事本身跟数字货币没有任何关系。

时代周报:在加强金融监管、防范金融风险的大背景下,网络金融的发展和存在的不规范现象,是否提升了金融风险?

周子衡:网络金融扩张了金融活动的规模,增加效率乃至提高了水平,当然也给金融体系带来了许多新的风险。但是,并不能笼统地认为网络金融在总体上提升了风险水平,特别是模模糊糊地认为,凡是网络金融活动,其风险水平就一定会高出线下金融,这是没有事实依据的。从商业银行的网络银行业务来看,虽然受到网络金融服务商的强有力的竞争,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处于不断地发展之中,没有事实依据表明,商业银行的网银风险水平明显高于其线下的相关业务活动。虽然网络金融风险是新生的,甚至属于陌生的事物,但是,它是可测度、可控制与可管理的。

长期来看,网络金融将更为有效地控制金融风险,但是在近期依然会带来不少的风险冲击,包括放大既有的金融风险。任何一种金融活动都有相应的风险,这是一种正常现象,只不过是监管者关注点在哪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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