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岂是常人

2014-04-03 04:16:46

来源: 时代在线网

采访完回来一搜，才知道她竟是海子在德令哈呐喊的那位“姐姐”，也知道了海子苦恋她的种种往事。听说她很受这种苦恋困扰，听说她怒不可遏地用尽一切办法拒绝他的苦恋。

顾言

“一个生活里的正常人是写不出好诗的，一个真正的诗人必定不会是个正常人。”真正认识诗人之前，我一直有这个执念。

A先生大概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诗人，在他真人现身之前，我便常常听说他，例如某位老总笑说“人家以为我认识很多人，其实这些都是A先生的人脉，他喜欢到处交朋友”。A先生有一个犀利的笔名，他的诗则与他的外形气质非常相似，相似的程度令我惊讶。怎样形容A先生的外形呢？A先生很受大学女生欢迎，在他的工作单位，女实习生票选最受欢迎的“大叔”，A先生名列榜首（我真是不明白）。A先生身材高大敦实，国字脸，戴着厚厚的黑边眼镜，侧边的长刘海在工作忙碌时会焦虑地垂到额前，泛着油光，常常憨笑，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幅度有点大，显得笨重。A先生的诗也笨重，他喜欢西式的、深沉而厚重的词，看得出每每为了一个厚重的新词而绞尽脑汁，诗里挤满了画面和意象，偶尔搜出他的诗来看，我总是觉得“拥挤”。

但A先生永远带着这种咏叹的热情。某一次，一个女记者来面试，他对着对方说：“你真像一朵沙漠里的野玫瑰。”“偌大的办公室骤然静了”，A先生的同事这样对我形容。A先生热衷于组织诗会、旅行团，还喜欢讲星座，几个老男人凑在一起对着女生大谈星座，是一幅奇怪的画面。听说现在的男性文人遇到小女生都首先谈星座来套近乎，我恶毒地猜想，他们都是模仿A先生的。

在A先生之前，我接触的诗人多是大学男生。B先生是其中的偶像，清瘦白净帅气，穿着整洁洋气，加上早早就加入了作协，是大学生里少见的“获得体制认可”的“专业诗人”，颇受小女生的欢迎。B先生蛮有些贵公子气质，喜欢逛奢侈品商店，偶尔在社交网络里发自己在大牌试衣间里的试衣照—穿上大牌，更像花样男了。B先生既然是专业诗人，当然也常在社交网络上发布他的新诗，可惜他的诗不像他本人那样整齐而洋气，常常让我想起那位叫赵丽华的著名诗人，而且还喜欢堆砌起紫禁城、王朝这样的意象—罢了，那可能是因为作协里大多是中老年作家和堆砌生僻字的老干体吧！我想。

工作后，我认识的诗人已经多到两只手都数不完。有一次，诗人C先生造访我的工作单位，这名诗人极瘦，坊间流传着他喜欢抱女生的奇怪传闻。因此他来那天，我远远躲着。我的同事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被上司叫去与C先生交流，走的路上，初次见面的C先生竟伸手推了她的背一把。

相比男诗人，女诗人似乎可爱不少。

D小姐是90后美女诗人，和A先生一样，也以访谈行走江湖，终日扎堆在老男人成群的著名诗人圈里。她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我当时的老板—他也曾是一名著名的北大诗人—就让我找她做诗人访谈，几次交道下来，终究没有合作。D小姐有着传统文学女青年的形象，长长的海藻般的黑色中分直发，化妆时红唇饱满烟视媚行，素颜时看得出青春稚气。或许是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约束，D小姐的诗还算清新自然，只是似乎也还在早期安妮宝贝的套路上混迹。

E小姐是我唯一非常喜欢的天才诗人，而她又不小心佐证了我的执念—一个真正的诗人必定不是一个生活里的正常人。读E小姐的诗很愉悦，E小姐有着天才般的想象力和感知力，对词语的极度敏感让她的诗句看似完全不需要费心思绞脑汁去罗列词语，她天马行空地描写童年与故乡，细腻而充满幻想，她描写身边的、遥远的人事，都有着信手拈来的轻灵。E小姐是一个猫一般的女诗人。

只要你不与她同事。E小姐每天24小时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工作一年后也还不知道程序是什么，别人的叮嘱永远记不住，约定的采访也不时“放鸽子”，不太听得懂“人话”。以至于领导需要勒令她随身带笔和笔记本，随时记下事情。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喜欢E小姐，她是我数完十个手指头再数完十个脚趾头，数出来唯一一个真正的诗人，我愿意买她的诗集。

工作到后来某一年，《非诚勿扰》几乎毫无逻辑地炒红了仓央嘉措的那一年，我不可免俗地要采访这件事—当时那位老总对被炒得红透了半个中国的仓央嘉措的兴趣显然远远大于那首诗的真正作者，偶然与一位远在青海的中年女士打了一通电话，她主编了与仓央嘉措相关的一套集子。那是一把酷似我们身边某位中年阿姨的衰老而热情的声音，采访完回来一搜，才知道她竟是海子在德令哈呐喊的那位“姐姐”，也知道了海子苦恋她的种种往事。听说她很受这种苦恋困扰，听说她怒不可遏地用尽一切办法拒绝他的苦恋。作为一个普通女人，你大概能想象到，对她来说，这个年轻的追求者就是一个烦人的痴汉—他们中间横着一整道常人与诗人之间的鸿沟，她是一个写诗的普通女人，而他是一个写传世之作的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