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美联储首位女主席：耶伦的豪赌

2016-01-12 05:26:45

来源: 时代周报

现年69岁的耶伦，是现任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这一职位，在美国政坛举足轻重，常被认为排名“第二”，影响力仅次于总统。

时代周报记者李兮言

“希拉里要赢得大选，不仅要担心共和党的破坏，她最好也密切留意珍妮特·耶伦的动向。”

美国媒体对希拉里竞选阵营的评论，实际上道出了耶伦的重要地位。

现年69岁的耶伦，是现任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这一职位，在美国政坛举足轻重，常被认为排名“第二”，影响力仅次于总统。她的一言一行，随时都有可能引发全球经济的变化。生于纽约布鲁克林的耶伦，顶着一头银发，常年穿深色西装，颇有“时尚女魔头”的风范。她与同样有一头标志性银发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主席拉加德，成为美国经济领域的两道风景。

棘手的加息

2013年，67岁的耶伦接棒伯南克，成为美联储百年历史上的首位女性主席。她接手的美国经济在结束严重衰退的四年多后，仍然被高达7.3%的失业率所困扰。这位耶鲁大学曾经的高材生、加州伯克利的明星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正是失业率的原因、机制及影响。她的任命，被寄予厚望。

然而，自去年起，美国媒体对她的关注，更多地从失业率问题转向是否加息。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耶伦曾多次释放出加息的信号，却迟迟未有行动。美联储推迟加息的决策，存在着一些风险，比如“耶伦看跌期权”，即市场波动可能迫使美联储加息再次延迟。

人们猜测，这位身为民主党人的美联储主席，会不会为了2016年民主党取得总统大选而一再延缓加息？共和党总统竞选人特朗普，在2015年10月彭博社的采访中，就指责耶伦保持低利率来满足总统奥巴马的要求，并帮助希拉里·克林顿竞选总统。

“我认为耶伦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政客，她一直被称为利率的鸽派人士……耶伦出于政治的原因将利率保持在如此之低的水平，以至于下一任总统会面临一个真正的问题。他们试图把下一场衰退—它可能是一个“美好”的东西—丢给下届政府，这是不公平的。”特朗普说道。

经济复苏一直是民主党在2016年大选的重要卖点。美联储自2008年以来一直将基准短期利率保持在接近于零的水平，以刺激美国经济增长。由于这一政策，许多企业和消费者的贷款成本都非常廉价，由此更高的利率会可能会抑制经济增长。在过去，大多数美国经济衰退都会马上出现在美联储提高利率之后。现代央行试图以足够快的速度来提高利率，以防止泡沫，但太快又会导致经济衰退。

支持者认为，加息需要慎重，耶伦只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美国就业市场正在稳步增长，家庭支出也表现稳固。为避免过早紧缩政策进而未来不得不走回头路的风险，美联储在考虑稳固的国内基本面的同时也权衡了国际局势带来的不确定性。”裕信银行驻纽约首席美国经济学家Harm Bandholz在利率决策公布之前曾声称。

尽管美联储在过去不可避免地陷入来自华盛顿的政治影响，但耶伦十分强调美联储官员的独立性。作为民主党人，耶伦在党派合作方面保持着良好的纪录。由小布什最初任命的共和党人伯南克在美联储任主席期间，耶伦被认为是他非常规货币政策的幕后设计者。

在长达一年的猜测声和争论声中，美国当地时间2015年12月16日，美联储终于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上调25个基点到0.25％-0.5％的水平。这被认为是耶伦领导美联储以来最棘手的一次决定，据美联储上周公布的去年12月FOMC会议纪要，至今委员会内部就加息问题未达成一致。英国媒体甚至以“历史性豪赌”为题，评论美联储的此次加息，认为耶伦结束了自美国遭遇近代最严重金融危机以后一直实行的接近于零的借款成本。

伯乐克林顿与诺奖得主丈夫

“当你被克林顿总统任命为美联储委员会委员的时候，周围的政治环境正处于特殊时期。这些政治因素是否影响过你作为委员的角色？

“我不认为这会影响我的角色。对美联储的委员来说，政治扮演的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因为美联储是一个去政治化的机构。作为有着14年任期的委员，我们能够奢侈地拥有并关注长期的发展，并忽略政治因素。”1995年，在接受一个访谈时，当时初入政坛的耶伦曾这样描述政治力量对于自己的影响。耶伦并不是一个老牌政客，政治包袱比一般的政客要小。她正式踏入政坛的时候已经接近50岁。

比尔·克林顿算是她的伯乐。1994年，她被时任美国总统的克林顿提名为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委员。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名支持克林顿的民主党人，并作为经济学家在美联储短暂工作过。她几乎没有任何的从政经验，前半生都在大学象牙塔内。克林顿政府也正是看重她的学术背景。“我被任命，是因为我在经济分析方面的专业性。我自认为是一个务实、主流的经济学家，并且有着强烈的政策取向……我想总统是相信我有正确的分析工具，去面对当前联邦储蓄系统委员会所面对的议题，包括对货币政策及监管事务。“1995年，耶伦曾公开解释自己被政府任命、步入政坛的缘由。

一位与耶伦家族熟识的人士曾向媒体透露，在职业生涯的早年，作为经济学家和学者，她的能力曾被质疑。她不得不生活在性格外向的名人丈夫—后来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乔治-阿克洛夫（George Akerlof）—的光芒下。当然，后来局势逆转了，耶伦的职业有重大突破，而这也离不开其家庭在背后的支持。

美国政坛易出政治明星。奥巴马的平步青云就是一个典型。而政坛女性的职业之路通常较为漫长而扎实。耶伦并非一跃成名，她在学术界的发展呈现一条稳定上升的轨迹，步入政坛最初也是依靠强大的专业能力，之后的升迁之路迅速，但不是一帆风顺，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

1997-1999年，耶伦曾任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她并不擅长政治，《金融时报》曾援引她在白宫的同事称，“耶伦那时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经常在操纵政治的人那里碰钉子。但那段经历也让她炼成了钢铁般的意志。”耶伦还和总统的几位经济顾问有过紧张关系，尤其是在上世纪90年代，她曾和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吉恩·B·斯珀林（Gene B. Sperling）发生过冲突。

自2010年开始担任联储副主席的耶伦，随着伯南克的离开，被认为是接替执掌美联储的热门人选。2013年，支持她的呼声很高，但由于耶伦和白宫关系并不密切，奥巴马当时青睐于前首席经济顾问劳伦斯·H·萨默斯。有意思的是，萨默斯是耶伦多年前在哈佛任教时的学生。后来由于萨默斯迫于压力退出，才成就了耶伦。舆论反对萨默斯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和华尔街各大银行关系暧昧。而这也正是耶伦的优势。

预测经济达人

耶伦一直以来被认为是传统的凯恩斯主义者。在耶鲁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时，她师从后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詹姆斯·托宾（James Tobin）。托宾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改良了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当时也在耶鲁的另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说，托宾关于金融市场与实体经济交互作用的观点对耶伦影响很大，“珍妮特深谙市场的力量及其局限性”。

2013年，萨默斯退出美联储主席的竞争，耶伦成为最热门人选，同日道琼斯指数盘中上涨118点。许多投资者认为萨默斯对联储的货币刺激举措不像耶伦那么热衷。同样在这一年，就在奥巴马纠结该提名谁当美联储主席的时候，有超过300位经济学家联名上书，敦促奥巴马提名耶伦。

这得益于耶伦在美联储期间的突出工作能力。耶伦在预测经济方面，有着非常好的纪录。《华尔街日报》曾梳理2009-2012年之间十多位美联储决策者在演讲和国会证词中的预测，结果发现耶伦的预测最为准确。耶伦早在被任命为美联储委员会委员时，她的分析天赋就被一位国会参议员赞誉为“首屈一指”；2005年，耶伦就表达了对房地产市场的担忧，成为最早洞悉美国房地产市场问题的美联储官员之一；2007年耶伦在全美商业经济协会作报告，指出了刺激债券的极大风险，而当时的许多美联储官员都不认同她的观点，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耶伦的担忧也终成现实。

2013年，作为耶伦朋友的克林顿在CNN的访谈节目中亦表示，耶伦在美联储中展示了“很好的判断力”，“在整个金融危机的余波中发生的事情，（耶伦）判断都很正确”。

在美联储，耶伦是公认的“有亲和力”和“令人愉快”的人，她曾被认为是最亲切的美联储委员。这与她的天性有关，在私人场合，她的朋友评价她“很有幽默感”。在工作中，耶伦极重视倾听，会花时间与下属交流。“我喜欢听细节，”在1995年代的一次访谈中她说，“我不想只看到最终的结果或是一个概述。”

但这并不意味耶伦能够八面玲珑地处事。“她对我们要求很严，但她从不会表现出这种意思……她对我们的要求从不会比她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并且她总是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为了改进她的政策决策。” 耶伦在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的一位前下属曾如是告诉《金融时报》。

这种性格和处事方式也曾给她带来麻烦，《金融时报》曾报道称，在上世纪90年代的克林顿政府，“人人都很强势”，这令耶伦在那时期“常常面对艰难处境”。

保留娘家姓氏的女性

美国政坛不乏女性。但传统以来在经济领域却不多，担任统帅之职的就更少。《纽约时报》对此曾直言不讳，表示在发达国家的央行，只有“极少数的女性”。

2003年，耶伦刚获得正式提名，已有声音称，如果希拉里·克林顿参加2016年总统大选并赢得胜利，那么意味着美国最重要的两个公职，都将由女性掌控。耶伦的出身背景在某种程度上与希拉里相似：出身于重视教育的中产家庭，成绩优异，都是耶鲁的毕业生，民主党人。以及，二者都遭遇女性职场“天花板”。

但相比希拉里等几位现今活跃于美国政坛上的女性高官或风云人物，耶伦要更为低调，也几乎从不关心女性议题。作为女性官员，耶伦看上去似乎对性别身份毫不敏感。奥巴马曾经在公众场合时误称她为“耶伦先生”，她没有纠正。她在过去40年一贯的风格是：用工作说话。

这样的态度有利有弊。坏处是，她的公众知名度并不是太高，皮尤研究中心（Pew）在2014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只有24%的受访者正确辨识出耶伦是美联储主席。这在选举政治的西方国家非常吃亏。但也有好处，一来她的低调令她免去了很多来自对手的攻击，再者，作为美联储的官员，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引发经济震荡。事实上，在上任美联储主席后，耶伦的表现更加谨慎。今年9月CNBC曾做过一次统计，在9月18日美联储宣布9月利率决议并召开新闻发布会之前，耶伦整整有63天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她甚至再度缺席了Jackson Hole的全球央行年会，CNBC认为，这是“刻意的沉默”，希望避免市场因其言论受到影响。

但如果就此以为耶伦对女性身份不在意，大概是不对的。出身于上世纪40年代，并于上世纪70年代嫁给乔治-阿克洛夫的珍妮特·耶伦，至今仍保留娘家姓氏“耶伦”。这是希拉里曾经试图去做，但最终无奈屈服于压力的事。

而更有意思的是，耶伦的事业和家庭平衡得很好。“她丈夫讲的笑话能让她笑出眼泪。我觉得她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而且我觉得她在生活上很幸福。”在《金融时报》的一次采访中，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美国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劳拉·泰森（Laura Tyson）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