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泰人寿“宫斗”启示录

2015-03-25 14:38:49

来源: 时代周报

过去一年中，信泰人寿发生了新业务被叫停、两大股东法院斗法，接着一派股东举报总裁、随后总裁被捕，但立刻又有员工举报另一派股东等“狗血”的剧情。

时周特约记者刘大伟发自北京

“股权之争这一说法并不成立。股东之间没有矛盾才是坏事，矛盾反而能够促进发展，而且这并不需要媒体的关注。”

3月18日，信泰人寿总裁办副主任尹登成专程从杭州来到北京，下飞机后他迫不及待地要与时代周报记者见面，采访过程中，提到信泰人寿内部的矛盾时，他如此表示。

过去一年中，信泰人寿发生了新业务被保监会叫停、两大股东法院斗法，接着一派股东向公安部门举报总裁郑秋根、随后总裁被捕，但立刻又有员工向保监会举报另一派股东等“狗血”的剧情。

虽然在3月3日，保监会允许信泰人寿恢复新业务，但由于新业务停滞了将近一年，且股东内讧不断，信泰人寿早已元气大伤。此时，部分大股东似乎已经准备好退出。

日前，时代周报记者在浙江产权交易所发现两条关于信泰人寿的股权转让公告，分别是，原第一大股东巨化集团转让其持有的巨化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巨化控股”）股权和拥有的债权，而后者持有信泰人寿的10.93%股权；以及杭州上城区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杭州上城投资”）转让其持有的1.78%股权。

另外，时代周报记者从信泰人寿一位内部人士获悉，股东杭州商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杭州商宇”）也在转让其股权。

股东为何在此时点纷纷选择离场？在新业务被叫停的一年中，信泰人寿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一轮股权斗争的洗牌后，信泰人寿会出现高层动荡吗？新业务能否顺利开展？

尹登成就此回应称：“近期准备开单，业务停了这么久，新的领导班子正在进行摸底工作，以便确定新的业务方向。”

同时，尹对管理层大换血的传言不认，“信泰人寿成立7年多并未换届，此次只是正常的换届选举，此次高层调整是行政和财务，业务部门目前仍维持原班人马，但未来不排除调整可能”。

但不管未来怎样，一家成立8年的保险企业，由于内讧而导致连续巨额亏损、总裁入狱，新业务停滞一年，错过了最佳的扭亏时机，不免让人感到唏嘘。

新任董事多是“外行”

被暂停一年新业务的信泰人寿收到保监会解禁令，保监会在批复中指出，信泰人寿在2014年12月31日完成增资28.8亿元，2014年4季度末偿付能力充足率为157%，属于偿付能力充足II类，恢复新业务的开展。

此次增资来自于三个老股东，浙江永利实业有限公司（下称“浙江永利”）增资17.5亿元、北京九盛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北京九盛”）增资8.8亿元、浙江华升物流有限公司（下称“华升物流”）增资2.5亿元。

增资完成后，信泰人寿各股东持股比例也发生相应变化，浙江永利的持股比例由19.38%升至37.29%，仍保持第一大股东地位；北京九盛由10.01%升至19.26%；原并列第一大股东的巨化控股持股则降至10.93%；原第三大股东连云港同华文化持股比例降至6.92%。

股权架构大变，外界也盛传管理层将大换血。

有消息称，今年65岁的原中邮人寿董事长冯新生，拟担任总裁兼董事长，目前该任命已经上报保监会，目前正在等待批复。而现任信泰人寿董事长马佳则转任名誉董事长。

另外，信泰人寿内部多位内部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证实，此次已将11位董事会成员名单上报保监会，其中4位执行董事，3位非执行董事，4位独立董事。除去3人为原董事会成员，其他新晋董事大多并无保险从业经验。这也成为外界所诟病之处。

“对于一些董事无保险经验并不影响公司经营管理，因为此次人事调整主要集中在行政以及财务方面，业务方面目前尚维持原班人马，不排除未来随着业务发展有所调整。”尹登成解释说。同时，尹本人也进入新一届董事会，尹另外一个身份是信泰人寿股东—浙江华升物流有限公司（下称“华升物流”）的法人代表。

此次新增的董事中，浙江永利、北京九盛、华升物流均推荐了各自人选，但尹登成并未向山东淄博记者透露具体的董事会人选。

三大股东欲退出

新业务的断档，让信泰人寿元气大伤，而管理层将如何稳定大局并协调公司内部关系仍不明朗。

“尽管新业务已经放开，由于业务暂停一年，整个行业又在快速前进，我们的确落后了。”尹登成对时代周报记者感叹说。

保监会最新统计数据显示，信泰人寿今年1月期间，其原保费规模为1.77亿元，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为1013万元，而2014年同期其原保费和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为3.92亿元和9.46亿元，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降幅之大让人吃惊。

对此，尹登成也坦言，新股东和新高层进入公司，融入需要一个过程。在新业务暂停期间，业务人员也存在一定的流失，很多员工也在观望，“目前，我们正在对18家分公司进行摸底，考量如何能够稳定局面，并逐步壮大起来。更重要的是，未来公司产品结构会出台哪些新战略，产品的维护和开发都得进一步商榷”。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也注意到，尽管信泰人寿新业务有望逐渐步入正轨，但多位股东却纷纷选择了退出。

2月15日，杭州上城区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挂牌转让其所持有信泰人寿的4700万股股份，受让方被限定为符合《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等法律、法规规定条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企业法人、境外金融机构。

对于此次股权转让的参与情况，时代周报记者致电浙江产权交易所负责人。对方并未给予回复。

值得一提的是，3月3日，巨化集团也在浙江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其持有的巨化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巨化控股”）的股权和所持债权，挂牌价格为9.23亿元。巨化集团正是通过巨化控股间接持股信泰人寿。此举意味着巨化集团也意欲退出。

信泰人寿内部人士还向时代周报记者披露，除了上述两家企业，杭州商宇正在筹划转让股权事宜。

“有些股东对目前的形势看不明朗，采取一些质疑的态度和动作都很正常，这不是媒体应该关注的事情，股东有自己决定的道理。”尹登成如是解释说。

两大股东首次公开斗法

股东选择退出可能与其内部矛盾激化有关。

过去两年内，信泰人寿发生了股东向媒体报料、员工向保监会举报、总裁不经过董事会引入新股东、股东向公安部门举报总裁等“狗血”剧情。

矛盾直接公开化发生在2013年初，直接的导火索来自信泰人寿董事会换届选举，股东内部展开各种暗战。

2013年1月10日，浙江永利在向信泰人寿董事会提议，“为了尽快推进公司董监事会的换届工作，特向董事会提议，请于10日内在杭州召开信泰人寿临时股东会，审议信泰人寿第二届董、监事的提名规则。”

同年1月24日，信泰人寿向浙江永利发出“关于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议问题的复函中指出”，提议中的10日内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案违法，而且保监会已要求信泰人寿修定包括董事会条款与公司章程，待修改完成后，再进行第二届董、监事会换届工作。

3月底，在浙江永利提议下召开了信泰人寿2013年第一届临时股东大会，浙江永利建议董事会由14名董事组成，其中股东代表10名，职工代表2名，独立董事2名。

这一提议得到浙江永利、巨化控股、电联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九盛资产、华升物流的支持。上述股东持股比例合计达55.99%。

与此同时，连云港同华认为此次临时股东大会召开程序、表述方式存在瑕疵，存在不符合召开程序等，导致临时股东会决议不成立。

双方就此闹上法庭，最终以浙江永利上诉落空而告一段落。

总裁涉嫌挪用资金入狱

尽管浙江永利在诉讼中失利，但数月之后，形势翻转，郑秋根突遭批捕。

2014年10月底，绍兴市越城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信泰人寿总裁郑秋根，因涉嫌违规挪用保险资金。

同时，与郑一同被带走的还有连云港同华文化总经理祝同华以及信泰人寿财务工作人员。

郑秋根遭批捕，正是源自股东内部的举报。“之所以会告到公安部门，问题已经很严重，存在一些违法违规问题，一定是侵犯了股东的利益。”尹登成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不过，对于郑秋根的具体所为，尹登成却不愿谈及，“讨论这件事没有意义，这是公安部门的事。”他还向时代周报记者强调，公司股东有矛盾并不鲜见，“就像一个家庭，有矛盾很正常”。

信泰人寿的内部人士介绍，前任董事长马佳，早在信泰人寿第一次发起人大会上，就将自己在董事会的所有权利授权给郑秋根。

而正是在郑秋根主导之下，信泰人寿的大量资金进入了信托和房地产的投资，不过这些投资行为并未经董事会同意。

更出人意料的是，2013年底，郑秋根在没有经过董事会同意的情况下，主动邀约江信经济发展大厦、长安财富资产管理和华沪股权投资向公司增资29.1亿元。

不过，这一增资方案最终遭保监会否定。

郑秋根为何要绕过董事会，私自展开行动？

对于如此异常现象，信泰人寿一位不愿具名的高层人士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郑秋根主持工作期间，董事会运作已经陷入异常状态，正常投资议案也无法通过”。

与此同事，信泰人寿仍不断有保费进入，需要与相应的投资匹配，因此，“总裁办公室将一些投资额度高的项目拆分，进行分批投资。比如，1亿元投资额度就拆分成两个5000万元的项目进行投资，以这样的方式绕过董事会。”上述高层人士表示。

根据信泰人寿章程显示，信泰人寿投资决策由股东大会、董事会、投资决策委员会和总裁办四个层级组成。其中，董事会能决定公司6000万元以上的常规投资项目，以及3000万元以上6000万元以下的固定资产和无形资产的交易事项；而总裁办则可以决定单笔6000万元以下的常规投资项目，以及单笔3000万元以下固定资产投资。

董事会因矛盾僵持

董事会何以无法正常运作，以致郑秋根不得已通过各种手段绕行？

另一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对记者透露，两年前，信泰人寿保费规模的扩大，浙江永利曾向董事会提出，要求公司将协议存款指定至某一银行，但是这一提议在董事会上却遭到强烈反对，嫌隙由此产生。

上述人士补充说：“以巨化集团、浙江永利为代表的大股东，与连云港同华文化、连云港宾逸等一派存在太多矛盾了，郑更多倾向于支持后一派。”

偿付能力预警使业务受限，信泰人寿自然需尽快寻求解决方案，保监会当时给出的最后时限为去年10月底。

在此期间，公司股东内部围绕增资方案也各自力推自己的方案。

2014年10月7日，浙江永利和巨化控股就抛出增资扩股议案，现有股东认购不足部分，将引入一家名为保利龙马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保利龙马”）入股。但保利龙马因财务状况不符合保监会规定而被股东否定。

连云港方面的方案中，则引入江苏协鑫能源有限公司、四川门里天府投资有限公司、常州启扬置业有限公司，现有股东认购不足的部分，则由上述三家新投资者全部认购，对于持股比例超过5%的股东放弃认购的，这三家新投资者将协商认购，但这一方案最终因在股东大会遭到反对而夭折。

2014年10月29日，浙江永利再次提出新的增资方案，并最终获得通过。

不过，在去年12月，即这一方案已经通过董事会等待监管审批之际，又有信泰人寿的员工向诸多媒体以及保监会举报称，浙江永利已面临资金链断裂，根本不具备出资能力，其所谓的老股东优先认购的资金是与其达成协议的合展集团田伟提供及部分银行贷款，增资的目的就是为了退出。

另外，巨化控股也与田伟的合展集团达成转让意向，并收取了1.84亿定金，目前巨化控股已完成审计和评估，并向浙江省国资委申请挂牌整体转让壳公司。早前，有信泰内部人士向媒体称，巨化控股、永利实业、九盛公司、华升物流组成的关联方持有信泰人寿股权占比超过51%。

究竟谁是谁非，目前尚难以判断，但不难发现，信泰人寿两派股东之间矛盾深藏良久。尽管，浙江永利主导的增资方案已获通过，但未来浙江永利是否会退出依然是未知数。

亏损总额超17亿

据上城投资股权转让公告显示，2014年信泰人寿亏损1.81亿元。在此前的2009-2013年的五年间，信泰人寿的亏损额分别为2.1亿元、1.6亿元、1.9亿元、2.2亿元和4.8亿元。从2007年成立以来至2014年，信泰人寿累计亏损已近17.47亿元。

“寿险公司通常需要约7年的盈利周期，如果信泰人寿内部股东之间矛盾能得以理清，或许已经进入盈利期。”一位保险分析人士分析说。

对这一说法，尹登成也表示认同，如果不被叫停业务，信泰人寿其实已接近盈利。未来，公司大方向是提升寿险客户服务，而不再广铺网点。

信泰人寿成立于2007年，前身为中和人寿（筹）和平泰人寿。更早之前，在2004年，郑秋根开始筹建浙江本土保险公司—中和人寿。

在当时郑秋根的规划中，中和人寿拟出资股东有10名，以绍兴的一些中小板上市企业和一些省属大型民营企业为主，每个股东出资5000万元，注册资本为5亿元。

尽管规划详尽，但在经过一年的等待之后，审批并未获得通过。由此，不少股东欲撤出中和人寿。

与此同时，马佳申请牌照的平泰人寿则在2004年获批。不过，由于缺乏资本金，平泰人寿却因资本金迟迟未到位而始终没有正式成立。

在此情境之下，马佳与郑秋根两人一拍即合，迅速谋划。2006年9月1日，平泰人寿(筹)发起人会议在杭州召开。双方展开合作后，最终决定将公司更名为“信泰人寿”。

2007年4月29日，信泰人寿获得保监会批复正式开业，注册资本为3.5亿元。当时，包括巨化集团、浙江永利、杭州上城区资产经营有限公司等均为发起人。

8年过后，信泰人寿持续亏损多年，期间股东暗战不断升级，留下一地鸡毛，让外人空留一声感慨。

时代周报特约记者刘大伟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