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香港金融业的“合规风暴”

2014-06-05 05:07:32
来源: 时代周报
合规部门,可以说是在金融危机之后整个香港金融业里,唯一“因祸得福”的势力。

卡米尔
 
“最近生意怎么样?”

“唉,别提了,还做什么生意,每天被合规玩死……”

类似对话,几乎已经成这一两年来香港金融圈前台一线人士在电梯间偶遇、社交聚会、甚至工作正式会谈中的最典型的问答句式。在这样的问答句式结束后,大家分别分享几则工作中的新合规要求,添油加醋,冷嘲热讽一番各种五花八门的“奇葩”合规事例,顿时就起到了暖和气氛、拉近彼此距离之奇效。

“合规”,英文为compliance,指商业银行的经营活动与法律、规则和准则相一致。每提及这个词,便会让我们一哆嗦。现在每个金融机构,银行、保险、基金、券商,都会有一个合规部门,这个部门主要是确保该机构的一切行为“符合规定”。合规部门不是法律部门,也不是一个风险管理部门,合规部门充当着一个机构内部的操守监察角色,他们根据监管机构的要求,制定银行内部的各种条例,然后监督执行。

在金融危机之前,合规部门在香港银行业是个弱势部门,任何前台部门都会强势地得到他们推进业务所需要的各种绿灯。金融危机之后,金融业人士被推上了道德的审判台,仿佛银行家都只追求一己利益,无道德底线的贪婪无度,热门日剧《半泽直树》中对银行家的形容就是“晴天发伞,雨天收伞”。

所以现在各国的金融监管部门和媒体,都聚焦在对金融业的监管之上,新的全球巴塞尔3体系、美国的多德法案,都试图改变整个金融体系游戏规则和运行模式。除此之外,各国金融监管部门也都提出各自的合规要求。

合规部门,可以说是在金融危机之后整个香港金融业里,唯一“因祸得福”的势力。各大银行都纷纷裁员,缩减费用开支,唯独却不断地增加合规费用,大量雇佣合规人员。现在的香港金融市场,交易员和销售人员都可能朝不保夕,但合规部门人员身价则是水涨船高,数量也是逆市增长。

以往前台的强势压迫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合规部门的咄咄逼人。而媒体报道中吸引眼球的可能已经不是各种成交的资本市场交易,而是今天某行被罚重金,明天某行被迫认罪。金融危机至今,全球的银行已经被接受罚款超过1000亿美元,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快速增长。

危机之前,前台是这样压迫合规的:“你如果反对,银行将损失千万的利润,你考虑清楚!”危机之后,合规可以淡淡地回复:“我如果开绿灯,银行可能将遭受亿元的罚款。”一个缠上合规问题的前台人员必定是会被上纲上线和矫枉过正搞得苦不堪言哭笑不得,有同事曾经戏虐“合规文化就像白色恐怖一般笼罩交易室,我申请转调中台业务管理部门”。

后金融危机时代的操守,就是各种繁琐的流程。在零售端,如果某个投资者想做投资,以往或许只需要一两个很简单的步骤,现在则需要填妥和签署各种表格,在录音环境下听取并认可各种冗长的风险提示,5分钟的事情被迫变成了一个40分钟的过程。在机构端,各种近乎愚蠢的合规规定让客户和银行都哭笑不得,比方说任何的开户都可能需要提供前十大股东的详细资料和住址证明,有人苦笑道:“我的客户是长江集团,合规让我提供前十大股东的身份信息,我去找谁提供李嘉诚的身份证给我?”

银行还需要各种评定来测试客户的专业知识和能力。交易前,银行必须了解客户的资金情况,出于什么需求做此笔交易,是否适合执行该交易,这些行为繁琐乃至无理,客户也经常反感,从而转向一些执行合规要求更人性化的银行甚至地区,如香港的很多客户流失到了新加坡。更有戏言,现在和汇丰或者花旗银行做交易,每次还需要证明他们是“专业投资者”。

合规风暴下的香港金融业,就是越来越长的风险披露,越来越繁琐的交易流程,以一种人性本恶的态度,以一种默认“零契约精神”、“零诚信”的态度对待每一笔交易,繁琐的步骤下、白纸黑字签署和录音电话记录下每一笔交易,是谁在保护谁?这是更高更好的道德约束,还是一种可悲的信任丧失环境?

“从合规的角度,是不是一个银行什么业务都不做,就是百分之百不会有合规问题?我告诉你,合规永远都会说不!任何事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必须反抗!必须质疑他们!”一次下班后的聚会上,某银行的一个交易员激动地如是说。大家都默默地舔着自己被合规折磨的伤口,一个名词“金融民工”在心中升起,当今的金融环境下,金融工具回归到最基本的样式,只剩下无利可图的金融产品。不断加长的合规清单让交易变成了劳动密集型的体力工作,金融危机带来的影响至今,银行家似乎已从肇事者变成受害者。

“任何不以风险管控和合规为基础的金融创新都是耍流氓。”微信朋友圈里刚刚出现的一则分享……不知这是不是一则无奈无语的自嘲帖。

(作者系金融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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