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洗冤：司法改革不停步

2013-11-13 23:16:27

来源: 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刘科发自杭州

11月初，律师朱明勇接到了张高平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张高平跟朱明勇说，想到北京来看看他，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我跟他说不用了，自己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朱明勇这样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朱明勇是张氏叔侄案的代理律师，该案是今年受到舆论广为关注并得到改判的一起错案。从2003年到2013年，这个案子让张高平和张辉叔侄俩坐了10年冤狱。

冤案

2003年5月18日晚，张高平和侄子张辉开着大货车从歙县前往上海。受人之托，他们让去杭州的女同乡王冬搭上了顺风车。次日上午10时，在杭州西湖区留泗路边的水沟中，王冬的尸体被发现，4天后，张高平和张辉被作为犯罪嫌疑人逮捕。

尽管两人多次提出要求，但是没有任何警方调取录像的记录，而当年他们的辩护律师曾前往沪杭高速路口调阅监控录像时，却被告知，录像超出了两个月的保留期限，已经被销毁。

无罪释放后，张氏叔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描述了在刑警队被刑讯逼供的事实，不认罪的张高平在七天七夜里做了两份无罪记录。

“看守所里的犯人打我，被我打得都爬不起来，没办法，只能抄了牢头写好的杀人过程。”张高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一名叫做袁连芳的“牢头”，逼迫张辉写下了认罪书—这一证言被法院采信，成为被刑讯逼供的张氏叔侄口供之外，整案中惟一直指张辉杀人的证言。

2004年4月21日，杭州市中法院判处张辉死刑、张高平无期徒刑。两人不服判决，提起上诉。当时张的代理律师曾在辩护词中质疑：“如果张辉是强奸者，他就是王冬死前接触的最后一名男性。既然公安机关能够从王冬的指甲中检出更早时间另一名男子留下的DNA，为何不能从中检出在最近时间里张辉留在她指甲内的DNA?”

合力

“张氏叔侄悬案的昭雪，是张氏叔侄自己的坚持、家属的不放弃，还有新疆当地检察官、律师和媒体等各方面力量合力的结果。”朱明勇这样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他在新疆石河子监狱里不断申诉喊冤拒绝认罪，引起了当地检察官张飚的重视。2007年，按照正常程序，张飚把张高平的申诉材料寄往了浙江高院，却始终没有回音。

转机出现在2008年，张高平无意中在杂志上看到了马廷新案，被释放的马廷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的“认罪书”由一个“牢头狱霸”袁连芳逼他抄写。

张飚建议张高平让家属去寻找为马廷新做无罪辩护的律师朱明勇。2010年末，张高平的哥哥张高发才找到朱明勇。

朱明勇回忆：“张高发当时用木棍挑着一块腊肉和一包申诉材料，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一样，多年的上访，他家里的经济条件极为糟糕，但还是一直在坚持申述。”

在免费接下这个案子后，朱明勇屡次陪同张高发前往浙江省高院，“从2003年到2010年我们介入，其间的申诉连登记都没有。”

案件的平反一直无法取得进展，2011年11月21日，《东方早报》记者包志恒以“一桩没有物证和人证的奸杀案”为题，报道了张氏叔侄“奸杀”王冬案，同日，该报还刊出了“跨省作证的神秘囚犯”一文，质疑袁连芳的身份。

“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我想如果有别的记者遇到这样的冤案，也会想着去报道的。”2013年11月，包志恒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在媒体介入张氏叔侄的案件之后，杭州市公安局进行了DNA比对，结果显示：张高平叔侄案中受害人王冬指甲里的DNA，与另一起案件中的已被执行死刑的勾海峰的DNA吻合。

震荡

“最困难的就是启动申述程序，没有重大冤情，几乎不可能。”朱明勇对时代周报记者感慨，“在中国成功平反一起冤案，只能寄希望于‘真凶出现’或者‘亡者归来’，只有铁证如山，才能引起更高级的主管部门的重视。”

2013年3月20日，浙江省高院对该案进行了不公开开庭审理。3月26日，浙江省高院对该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判决，宣告张辉、张高平无罪。

在再审法庭上，张高平说：“今天你们是法官、检察官，但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法官、检察官，如果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你们的子孙很有可能和我一样被冤枉，徘徊在死刑的边缘。”

在张氏叔侄这起冤案引起全国范围关注之后，浙江的另一起冤案萧山五青年案也进入了公众视野，而对于不断出现法院错判和冤判案件，今年5月，中央政法委出台了首个防止冤假错案的指导意见，要求法官、检察官和警察对办案的质量要“终身负责”，防止刑讯逼供、暴力取证，并建立责任追究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