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川：韩亚空难后续:为何消防员不应被追责？

2013-07-25 03:09:23

来源: 时代周报

奇异的是，旧金山消防局的负责人海斯·怀特在当天的记者会上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消防局并不会给予消防人员纪律处分，因为这完全是“意外造成的悲剧”。

连清川

韩亚航空的悲剧过后，逝者已矣，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查明事故的原因与善后。韩亚航空所作出的事故原因调查迄今尚算诚实：这明确地就是一起操作事故，无可推诿。而在7月19日，失事机场所在地圣马特奥郡的法医办公室和消防局共同举办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16岁的叶梦圆真正的死因并非空难，而是在机场遭到了消防车辆的碾压。

这的确是另外一场悲剧。叶梦圆逃避了空难这么巨大的灾难，却并没有躲过厄运，反而丧生在了本应该拯救人命的救护车轮子下。事实如此令人难以接受，消息出来之后，中国驻旧金山领事馆立即向当地官方要求“依法追究有关人员责任”。

然而奇异的是，旧金山消防局的负责人海斯·怀特在当天的记者会上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消防局并不会给予消防人员纪律处分，因为这完全是“意外造成的悲剧”。

仔细追究叶梦圆的二次悲剧，在圣马特奥郡法医办公室的尸检报告中已经有了充分的说明和责任的认定：叶梦圆罹难之时，是躺在地上的，而身上覆盖了厚厚的消防泡沫，以至于消防员无法看见叶梦圆，而造成了叶梦圆的死亡。虽然法医拒绝给予更加详细的说明，但是这的确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在探究消防局或者消防员是否构成责任上，应当有三重递进式的考量方式：其一，叶梦圆身上的消防泡沫是否必须？其二，在覆盖消防泡沫的前提下，消防员是否存在故意行为？其三，在事故造成之后，消防员或消防局是否试图逃避责任？

第一个问题在7月21日杭州的《都市时报》通过对专业人士的采访，有详细的考察。飞机失事后在地面上经过了剧烈的撞击和摩擦，温度非常之高，必须采用立即和大量的灭火措施，通行的方法就是喷消防泡沫。而这种消防泡沫是可以保证人员呼吸的。第二个问题在这个报道中亦有提及，而旧金山的消防局中的说明也很清晰，就是叶梦圆身上覆盖的泡沫的确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人，而由于她是平躺在地上的，消防人员无从看见她，消防现场自然十分混乱，因而造成了这样一个“意外的悲剧”。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出人意料之外：恰恰是旧金山消防局自身在叶梦圆的死因上存在疑问，而主动提交给了圣马特奥郡法医办公室，才有了其后叶梦圆死因的真相大白。旧金山消防局不仅没有逃避责任，而是主动发现了责任。

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令人遗憾。只能说，国人在追究责任这件事上，反应过度了。消防人员在坠机这样一个重大的事件上，自然是倾尽全力进行救助，从事故的严重程度与伤亡人数之少，就可以看出整个救援的有效性。叶梦圆的悲剧的确罕见，然而如果说那些置自身性命于不顾倾力救助的消防员在并非故意的情况下，造成了事实的伤害必须追究责任的话，那么，还有谁敢于从事如此高尚然而危机四伏的职业？

的确，我们的人生总是如此地坚强同时脆弱，而偶然性的光芒或者残忍照射进我们的生命的时候，我们往往没有丝毫抵挡的能力。叶梦圆的悲剧大抵如此，连续两次罕见的悲剧顺次残酷地剥夺了这个花季少女的生存机会，我们惟愿她的灵魂安息，却并不能因此而迁怒给那个驾驶消防车的英勇的消防员。

当一切的事件清晰而责任认定之后，按照法律应该追究的责任与赔偿，自然需要让法律来说话。不过在这个问题上。韩亚航空的行为却令人不齿：为了降低赔偿，他们试图把赔偿公司拉到中国来打而不是在美国，只是因为美国的赔偿额要大大地高于中国。这固然是一个精明的商业考虑，但是对于逝者家属而言，如此做派当然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们必得收拾破碎的心，去应对维护权利的官司。

律师明晰地表示，叶梦圆的案子必然在美国打，主责依旧是韩亚航空，而此次它根本无从推诿。最高赔偿可达20亿美元，并且消防局可能要负连带责任。

但令我内心不安与惶惑的却是美国媒体的另一个报道。美联社7月22日的报道说，旧金山消防局的救援车车头并没有安装热传感器。这种传感器能够探测到消防泡沫中的人体温度，从而避免在救援中发生叶梦圆式的误伤。美国联邦飞行管理局已经开始在部署这种消防车了。可惜，这个部署太慢了些，在救助韩亚航空的这次救援中，并没有这种消防车。飞行管理局的一位前主管坚持说，如果有这样的设施，叶梦圆就不会死。

人的生命在哪里都是一样宝贵的。而正是这样以人的性命作为一切最高指导的细节，才能够让人们信服和信赖，这些居于管理与行动职位的人们，消防局、法医、飞行管理局，给了每个人同样的生命尊严。

作者系知名媒体人,IBTimes中文网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