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行风控难辞其咎 中诚信托陷30亿兑付泥潭
此前曾引起国内外媒体广泛关注的工行代销中诚信托有关振富集团30亿的信托计划“危局”持续升温。随着兑付时间逼近，工行与中诚信托相互推诿，30亿本金能否如期兑付成谜。
本报记者 郑岚予 发自北京
此前曾引起国内外媒体广泛关注的工行代销中诚信托有关振富集团30亿的信托计划“危局”持续升温。
由于部分煤矿至今未获得相关部门批复，身陷“高利贷”风波的山西振富能源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振富集团）资金链条无法盘活，其实际控制人王平彦也因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身陷囹圄，日前已被山西省柳林县警方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随着兑付时间逼近，工行与中诚信托相互推诿，30亿本金能否如期兑付成谜。
据了解，引起祸端的这款名为“诚至金开1号”的集合信托计划于2011年2月1日正式成立，为期36个月。“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不采取任何手段，这款产品的本金百分之百无法偿付”，某银行界知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而工行某内部人士谈及此事颇为无奈：“我们明面上肯定不会表示兜底，可能会找相应的资产公司去处理。”
在关注处理结果的同时，工行和中诚信托的风控质疑尘嚣甚上，“若再不引起银信对于妥善进行风险处置的关注，一味压下相关问责，只会加重银信合作死循环。”央行某研究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称。
“百分之百无法偿付”
2011年2月1日，中诚信托成立了为期3年的“诚至金开1号”集合信托计划，为王平彦名下的振富集团进行股权投资30.3亿元，用于该公司在资源整合过程中煤矿收购价款、技改投入、选煤厂建设等，整合完成后的振富集团将变身为一个年产达到360万吨，开采煤种涵盖焦煤、动力煤、无烟煤的大型综合煤矿集团。
看上去很美丽的振富集团好像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发售不久后，该款产品陡生变故，多位柳林当地人士向媒体爆料，王家从多年前就开始涉及“高利贷”。此后大批债主上门追讨使得王平彦身上背负的可能高达50亿债务的内幕浮出水面。2014年1月到期的“诚至金开1号”，本金能否如期偿付则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前述知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透露：“在本金偿付的问题上，工行与中诚信托产生分歧。”
此前，工行曾经公开表示，这一产品的善后处理将严格遵守托管和代销的协议，工行不会为具体产品的投资风险兜底。但是山西银行业界流传的说法是，振富集团本为工行山西分行客户，山西分行没有从正常渠道为其办理贷款，而是推荐了中诚信托发产品的方式为其提供融资。该说法在时代周报向工行求证时，该行相关人士对此并没有否认。
后又有工行山西分行前员工对媒体称，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姜建清、罗熹等工行高层以及中诚信托的领导都曾亲赴山西，与山西省级领导会谈。
资深信托人士刘擎对时代周报记者称，由于受贷款规模和条件限制，银行对客户的贷款需求实践中进行分流，符合发债的，尽量发债，成本低，而且银行在债券交易中也有利可图；符合信托的，银行会帮忙联系信托发信托，这样不占贷款额度，还有代销费用；只有优质的、或是客户经过“特别沟通”的才使用贷款。这个过程就是银行的出表过程，目前看来显然问题重重。
刘举例称，“这款产品设计之初就有违规之处，目前看来多处证据显示没有信托方面和代销银行都没有尽职，振富集团的高利贷操作、与当地矿区的争议都在发信托之前，这都是重要的尽职调查内容。如果尽职了，那么作为中诚和工行的风控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更无法让股东和投资者信赖。”
白家峁矿成“救命盘”
按法律关系来讲，中诚信托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而工行仅为“代销机构”，某资深信托人士认为：“信托公司为了保兑付，本应由投资人承担的风险，却希望工行‘兜底’，这是很荒谬的。”另外也有观点认为，若工行进行“兜底”将给银信产品起了个“坏开头”，因为这将会导致“信托公司忽视风险控制更加肆无忌惮”。
据了解，中诚信托最大的股东为中国人民保险公司，虽打着国字号招牌，底盘却大不如工行，30亿的金额对中诚信托来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前述工行内部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透露：“购买这款产品的均为工行的私人银行客户，数量多达700多个，工行若不采取手段兜底，这些客户的流失工行也受不了。”
一位接近银监会的人士向媒体表示，银监会非银部认为，现有法律和文件并没有规定信托“刚性兑付”，但是中诚这一项目情况复杂，在处理方式上，银监会并不希望让“诚至金开1号”以投资者血本无归或亏掉大半的情况清盘。
如此可见，最终处理这件事情工行也许要大费精力。前述内部人士称：“兜底倒也谈不上，纵使煤价惨遭滑铁卢，但那五个矿的资产是相当不错的，若能盘活，如期偿付本金应该不是问题。”据悉，在当时的操作过程中，振富集团拿了当地的五个矿的资产作为抵押。
另据一接近事件中心的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截至目前，700多名客户的利息一直是按时支付的，一方面，那30亿的本金没有用完；另一方面，已经完成了对五家煤矿其中一家的处置。其实，最关键的是白家峁矿遇到很大障碍。”该人士介绍，白家峁矿的障碍主要在于“当地政府对于煤炭的改制”，而非此前业界流传的“股权纠纷”。
白家峁矿的复杂性按照前述人士的话来讲就是“谁见谁躲”。
白家峁煤矿始建于1984年，属临县白家峁村集体煤矿。煤矿先后经过多轮承包、出让，2008年时，由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经营，与白家峁村民长期存在采矿权属纠纷。2009年10月16日还曾经因为此矿爆发了“白家峁血案”。后来，振富集团带着柳林的高利贷以及中诚融到的30个亿接盘这个是非之地。
据王平彦之父、振富集团股东王于锁称，振富集团合同拥有整合后白家峁煤矿49%的股份，“实际是100%的股份，我们和华烨公司（原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还有一份秘密协议。”
但是，即便如此，这个整合项目至今也未获得确切批复。而此时，临时机构“山西煤矿企业兼并重组整合工作领导组”也已撤销。按照2009年开始的山西省煤炭资源整合相关流程，资源整合需要经历确定主体初审、由市级政府上报项目报告接受审核批复、换发采矿证、勘察设计、环评及安全评估、招标征地及2~3年的建设、联合试运转、完成验收并领证等诸多环节后方可生产。白家峁煤矿仅仅走完了第一步，并因吕梁市政府未上报项目报告，始终未获得批复。
前述工行内部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白家峁矿的盘活成为本次30亿本金如期兑付的救命盘。”但盘活这个救命盘后会否出现新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银信合作怪圈
依照工行强大的整合能力“盘活这个煤矿虽费周折倒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前述银行界知情人士如是称。只让人诧异的是，深陷高利贷的王家父子，当时究竟如何利用无法开采的矿产融到30亿这笔巨款的？
前述知情人士谈起银行跟信托公司的关系有一种思路：“银行是只要你信托公司敢做，我就敢卖；信托公司则是，只要你银行敢卖，我就敢发。这样说来说去谁都没有责任。出了这一单，我觉得对整个行业是好事，大家会好好想想信托公司和银行互推，推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各自的风控该到哪个位置上。也会促进工行和中诚尽快解决此事。”
按照一般的信托产品合同规定，并无保本条款。但是中国信托行业目前仍然沿用刚性兑付原则，不少被怀疑存在风险的产品，都相信最终能通过多方努力如期兑付本金和利息。
北京一位信托业中层人士表示，理论上来讲，银行代销信托计划，并无需对计划的到期兑付问题承担责任，但是很多情况下，银行和信托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通道角色值得玩味。这对于危机爆发后的权责划分有重要意义。
前述知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提及此颇为讳莫如深：“这个项目最初连中诚都不那么心甘情愿接，按道理就算中诚那边没意见，工行也需要调研审核完毕后由首席风险官签字才能批准，到底怎么批的这事不好说。”
值得一提的是，代销这一信托计划，工行收取的发行费用是4%，远高于一般标准。
某工行内部人士抱屈道：“这件事还真不是首席风险官的事。”但到底是什么，该人士仍不愿过多解释。
“本次事件的确突出了工行风控机制难辞其咎。”一位银行业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称。
近一年多来，“银行代销信托”如火如荼，不少私银机构开始从代销的信托、定增类产品中尝到苦头，声誉遭到牵累的风险开始显现。2012年底以来，建行等两家银行代销的证大金兔、证大金牛信托产品就因股市行情低迷导致巨额浮亏，招致投资者的不满和指责。
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易宪容分析，银信合作业务的风险很高，面临很多问题。如果金融机构将银行贷款转化为信托资金，属于滥用信用。不对此加以控制，将会产生更大的问题，银监会也曾在2010年7月左右紧急叫停过银信合作。
另据某国有银行私行部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刚性兑付”随着时间推移一定会被破解，届时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成立信托第三方公司，专门负责为信托公司进行调研审核的风险控制工作，而这个方式一旦得以实现，选择不同的第三方公司将对同等条件下的信托公司的风控服务产生不同影响，如此信托公司走上良性竞争将不再是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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