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45天后，女大学生陈尸校内泄洪渠

2012-04-19 06:08:31

来源: 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张蕊发自北京

4月18日，星期三。北京吉利大学（下称吉利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温州乐清的大三女生黄楚楚，被亲人安葬。吉利大学位于北京昌平区马池口，是一所具有独立颁发国家承认学历文凭资格的民办普通高等职业院校。

12天前，她的遗体在校内泄洪渠中被找篮球的同学发现。而此时，距离她失踪的那天，已过去了45天时间。

这个22岁的短发女孩，就这样将自己灿烂的笑容定格在了2012年北京的早春时节。

楚楚失踪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已无从知晓。虽然，警方给出了“溺水而亡，无外伤”的尸检结果，但她的遗体在她失踪45天后才被发现在校内泄洪渠，却是不争的事实。

“发现得确实有点晚了，我承认，学校在有些方面确实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4月16日，吉利大学宣传处一名要求匿名的工作人员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不无遗憾地表示。他说，目前，学校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在全校范围内开展安全大检查。

楚楚失踪之后

2月21日，吉利大学开学第二天。对于楚楚的室友玲玲（化名）来说，如果不是楚楚在那一天失踪，这一天与她们在学校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玲玲回忆说，当天晚上8点半左右，楚楚说要出去买饭，就带着钱包手机，只穿了件薄外套出去了，“没想到她一去不回来了。”玲玲说，她没太在意，她以为楚楚留宿其他的宿舍了，“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

2月的北京，依旧寒风凛冽，每个人都认为只穿着薄外套外出的楚楚，不会出去太久，更不会走太远，可没有人能想到，这一走却是永远。

第二天7点半，玲玲给楚楚电话，想叫她一起去上课，“她的手机关机了，我以为她没起床，我就自己去上课了。”玲玲说，楚楚当天中午也没有回宿舍，电话依旧关机，那时候她还是没有想太多，下午照常上课去了。

下午下课后，玲玲回到宿舍，她发现楚楚依然没有回来，“我那时候有点急了，就去了她经常去的宿舍找她，可是却被告知，从前一天晚上到我去，楚楚并没有去过她们宿舍。”玲玲赶紧回宿舍，把情况告诉给其他室友。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们当时以为她去了北京的朋友那里，可能有什么事情，才关了机。”

2月23日，当玲玲和室友们想办法与楚楚北京的朋友联系后，才知道情况比她们想象的要严重。“她朋友说没见到她。这时候，我们都有点慌了，我赶紧从我的QQ空间找到了楚楚弟弟的QQ，让楚楚弟弟告诉了他父母楚楚失踪的消息。”

在玲玲对于楚楚失踪前两天的叙述中，只字未提学校。那么，在她们寻找楚楚时，学校又在做什么呢？

按照前述工作人员的表述，楚楚一宿未归，楚楚室友第二天就将这个情况汇报给班主任，“当时的流程应该是，班主任先报到艺术设计学院，然后由学院再报给学校。”这名工作人员称，失踪48小时之内没法报案，所以，学校只能等消息。

但玲玲说，学校是2月23日晚上才知道的消息，并不是上述工作人员所说的第二天，楚楚的父母也不是校方通知的。但来自学校方面的消息却称，学校48小时之内通知了家属，48小时之后报了案。

对于学校的说法，玲玲不以为然，谈及学校一开始对于此事的态度，玲玲用了“扭扭捏捏”四个字来评价，并称学校“不想承担责任”。

学校这名工作人员对此却予以否认，他说，实际上，从校保卫部到校领导，大家都很重视这个事情，“报案后，学校保卫部一直全力配合警方和家属在校内寻找（楚楚）。”

被密封的坏消息

而上述要求匿名的工作人员是这样描述当时状况的，他说，报案后，校方开始在校内开展搜寻工作。他说，通过调阅监控录像，未见楚楚出校门，“所以，当时就分析人（楚楚）应该还是在校内。”

这名工作人员称，学校保卫处陪着家属和警方找遍了学校内每一个可能出意外的地方，但没有任何发现，“连学校内的每一个下水井盖都打开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对于校方这个说法，不少学生持有异议。二年级的Strive（化名）说，自己是在一个多月前看到寻人启事，才知道学校失踪了一个女生，此前，他并没有看到过学校打开所有下水井盖。一年级的李丽（化名），三年级的王凯（化名）也称，他们知道此事时都是在3月了，如果学校之前有过大规模的搜寻行为，那他们在当时没有理由得不到任何消息。

面对学生的这个疑问，上述工作人员解释，在当时学校找过几遍未果后，家长确实提出查看学生公寓的要求，被“学校保卫处领导拒绝了”，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学生隐私的问题。”

不过，学校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开展全校安全检查活动的名义，检查寝室。但让楚楚亲人失望的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收获。

楚楚的亲人没有放弃，他们依旧在坚持寻找着，甚至凿开了几处吉利湖被冻上的冰面，可依然一无所获。在那段时间，他们不仅在网上大量地发布着寻人的信息，也在一切楚楚可能出现的地方张贴着寻人启事，最远甚至贴到了距离学校将近50公里的首都国际机场。

就在他们焦急地寻找和等待消息时，2012年4月6日来到了。当天下午，学校西北角的篮球场热闹非凡，数十名男生在那块不大的场地上打着篮球。大约6点半时，有一个篮球飞出球场，落入附近一条约三四米宽的水沟内（即校方所称的泄洪渠），一个男生奔去捡球，就这么突然地发现了泡在水中的楚楚。

失踪了45天的楚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学校，这一幕让所有的人始料未及，楚楚的母亲在得到消息后就昏倒了。楚楚的亲人希望学校能给一个说法，7日、8日周末两天时间里，校方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安慰家属，交待此事。

不仅如此，那几天对于此事发过微博的一些学生声称，自己的微博已经不能发言，还有学生说，因为自己在吉利大学的官方微博中提出疑问，结果就被拉黑，甚至连学校的BBS，也不能正常登录了。不少学生就认为，学校此举意在封锁楚楚身亡消息。

对此，宣传处的工作人员予以否认。他说，从来没有管制过学生的微博，也没有封过BBS，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那些学生的微博会不能发言。他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对学校的形象有所影响，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是每一个学校正常的心态。”

同学：她真是溺水身亡？

4月9日，楚楚亲友来学校找校长要说法，和保安发生冲突，校长并未出面。

前述吉利大学宣传处要求匿名的工作人员对此的说法是，不说7号、8号是休息日，校长也确实是出差了，直到9号晚上才赶回来。他同时也承认，在这个事情的处理上，学校的做法欠妥—就如同外面评价，学校的最高领导出现的时间实在有点晚。

4月10日，楚楚的亲友及温州同乡来到学校，他们打着横幅，喊着“还我楚楚”的口号，背着音响，放着哀乐，在学校内游行。当时，正是上课时间，但仍有不少学生将所拍的视频和照片上传到了网上。

“这一点有点过了。因为他们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我们理解家长的心情，但是一直闹的话，对其他的学生来说是不公平的。”吉利大学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这样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当晚，吉利大学4名校领导在楚楚舅舅的陪同下，探望了楚楚在病床上的母亲。前述宣传处的工作人员说，从学校角度来说，谁也不希望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确实是个意外，但不能说学校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说，校方确实存在监管不利，安全警示设置太少、巡逻不到位等一系列问题，“这个事情也是提醒我们，今后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毕竟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们必须尊重每一个学生。”

4月11日，北京昌平警方给出的《死亡调查结论》显示，楚楚系“溺水死亡，无外伤”。“这个结论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这名要求匿名的工作人员说，这确实是一起意外。

尽管楚楚的亲人最终接受了楚楚意外身亡的现实，也和学校就善后事宜达成协议，但对于这起意外，学生们却觉得非常疑惑。

上述工作人员介绍，据他们推测，楚楚是在翻墙外出吃饭，又翻墙进入学校时跌入水中的，“当时天气还很冷，估计她掉下去砸开的冰洞很快又被冻上了，这也是尸体始终没有发现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说，据他了解，楚楚基本不用学校的一卡通吃饭，一般都使用现金，也经常翻墙出去到校外的饭馆吃饭，“如果她不翻墙，那也就不会有这个事情的发生了。”

但玲玲却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她和楚楚从来没有翻墙出去过，就是出去也都走大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那么一条路。”

Strive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说，如果校方说法成立，那就意味着，当晚楚楚先从7号宿舍楼出来，穿过篮球场后，从篮球场破掉的铁丝网钻出，然后走过满是杂草的泄洪渠，来到学生通常翻墙外出的地方，翻出去，吃饭再翻回来，“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个事情，大家都不明白的是，翻墙的地方离泄洪渠有差不多30米的距离，她怎么会在翻墙进入学校的时候跌入水中。而且一个那么浅的沟，她就是掉进去，应该也能爬上来，就算她没有力气爬上来，她为什么没有呼救？在那个时间段，那边实际上还是会有人出没的，如果她叫了，那一定有人听见。”

但这些疑问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了。如今，篮球场铁丝网的破洞已被堵上了，学生们也不能抄近路翻墙出去了。

那个掉进水沟的篮球，依旧孤单单地躺在烂泥堆上，而楚楚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