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峰对话：小贷公司——民间金融的阳光化路径

2011-12-22 06:28:31

来源: 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纪旭

今年发生的“温州借贷”危机，让微金融以及微小企业的发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广受关注。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明年经济工作的主基调是“稳中求进”，其中提出要把更多的信贷资金投向中小企业，有针对性地解决中小企业资金紧张等突出困难。

在12月17日的“2011中国（深圳）国际金融博览会”上，由时代周报主办的“中国金融的新兴力量”主题论坛着重关注了民间金融的阳光化路径，关注小额贷款公司的未来发展方向，以便让巨大的民间资金更加合法地流向中小企业，从而有效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题。

小贷公司：
民间资本进入金融的一扇门

时代周报：小金融和小额贷款公司是什么样的关系？是补充关系还是竞争关系？

王敏：小额贷款公司和小金融都是服务于中小企业和市民阶层，客户对象有相同的地方。但是操作的主体不同，小金融通过各种机制来推动，邮储银行可以做，小银行可以做，大银行可以做，只要制定专门针对小微企业的机制出来就可以。银监会2011年94号文《关于进一步支持小微企业的通知》，就是我们说的“银十条”指出，只要是正规金融机构，做小微企业服务的，都可以做。小额贷款公司是贷款、零售商的性质。从商业银行的角度来讲，不可能有很高的利率，因为还有社会责任，有监管要求。但是小额贷款公司主要以民间融资为主，是给民间融资进入金融的一扇门，一个很好的渠道，把民间融资阳光化，这很重要。

常虹：过去我们经常讲多层次资本市场，以前指的是股权融资的多层面市场，我们有主板、创业板、现在出了三板。在债务融资方面我们也应当有多层次的市场，多层次的市场就是大的银行，工农建交是针对大型的、央企企业，商业银行、招商银行的定位是做零售银行，有差异和定位。有一些银行、地方的银行如包商银行的小微企业定位，所以有不同分工的差异。对于正规银行的补充，小额贷款公司面对的是为在银行很难拿到贷款的小微企业提供服务，是银行金融服务的补充。这样的定位是比较合适的。

时代周报：小贷公司试点很多年了，为什么这两年才蓬勃兴起？

常虹：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银监会2008年5月4日下发了《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给出明确的规定，我们做起来很踏实，有章可循；二是2008年金融海啸以后，融资需求扩大，但银行贷款额度有限，放不出来，所以走银行之外的体系。民间资本成本太高，小额贷款公司介于民间资本和银行之间，成本可以接受，速度快、比较灵活。所以就火热起来。

王敏：我补充一点，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把民间借贷通过小额贷款公司合法化了。小额贷款公司虽然不是正规的金融机构，但在法律上是合法的，这是保障。所以我觉得小额贷款公司是民间资本进入金融的一扇门，一个很好的平台。

麦国泉：小额贷款公司不仅是对金融市场的补充，作用更是不可或缺的。哪怕是一家大型的商业银行，它的定位是要扶持小微企业，但是它的力量是有限的。因为大部分企业都是从小微企业到中大、到大型企业这样发展起来的，小微企业的资金需求大银行很难满足的，所以小额贷款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是非常重要的。

大银行VS小贷公司

时代周报：最近发生了温州民间借贷危机，对小额贷款公司的未来发展会不会有影响？

常虹：温州这个事发生后，深圳市金融办组织我们小额贷款公司开了一次座谈会，让大家分析和评估一下温州跑路事件在深圳是否会产生？我们分析，温州事件有几个原因：温州企业经营的产品都是非常小的产品，利润非常薄，在原材料成本以及人力成本上升之后，没有利润了，越经营越亏损，这是一个导火索；同时，温州人喜欢投资，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温州的企业超出自己风险控制所能够解决的范围和长度，大量用剩余的资金投资，一旦遇到风吹草动就掉链子。所以出现温州跑路。

为什么深圳没有出现这个问题？深圳股民比温州股民相对理性，江浙股民喜欢投机，深圳企业经受过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比较成熟，考虑自己的能力，考虑风险；还有一个原因，深圳科技产业在产业里面占比比较高，科技企业在GDP的占比，在全中国各大城市里面排第一，因此企业不是完全做那些产业链末端的部分，不是简单地加工，有些企业有自主知识产权，所以经得起金融危机、经济的波动，所以跑路比较少。

时代周报：现在很多大银行不但做大生意，也开始做“小贷”这种小金融业务了，有些大银行还采用“低利率”来做小金融业务，这与小贷公司就形成了竞争关系。

王敏：因为银行做小额贷款的条件越来越宽松了，比如说工商银行用专业人员等“三个专”来服务，利率也很低，对小额贷款公司的高利率是竞争和挑战，有一些中小企业就会跑到银行来贷款，就不会找小额贷款公司了。

广东为什么没有出现跑路？温州出现跑路之后，我们跟小额贷款公司作了调研，我们广东无论是小额贷款公司，还是担保公司都没有出现反面的影响，这方面还是健康的，所以有监管和没有监管有很大的差异。需要外围的机制监督小贷公司，否则市场就很混乱。

我个人也赞同小额贷款的公司有30%的高回报率，因为实体经济没有这么大的产业回报。如果要做得大，就像房地产一样，地价很高，资金成本很高，所以房价也高，就下不来。所以我倡议要做公益性的小额贷款公司，大家用公益的心态，用社会责任的心态，不要暴利、投资的心态来做小额贷款公司。这是很重要的。

小额贷款公司的基本特点，是高利率来覆盖高风险，是商业性的公司，但是缺少公益性的小额贷款。我想把小额贷款公司通过金融的手段做慈善的事业，用慈善事业通过金融手段来做，把慈善和救济与开发、造血结合起来。

小贷公司难题待解

时代周报：小额贷款公司受制于政策，目前面临很多的问题和困难，有一些说法，比如说小额贷款公司三年之后可转为商业银行，4倍利率上限会放宽等类似利好的消息。还有一个问题，比如小贷公司向银行融资，目前不是按银行间拆借来处理，而是按企业贷款来处理，类似这种政策性的限制有一天会不会放开？

王敏：我们要考虑小额贷款公司的制度设计。因为小贷公司是依靠股东自身承担风险，所以它的风险在所有的股东之内进行分散。小额贷款公司刚刚生存才几年的时间，没有经受过大风大浪，实力怎么样还没有体现出来。我们需要银行跟非银行之间有防火墙，就是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之间有防火墙，希望大家理解。

如果小额贷款公司各方面很好，从业人员素质很好，规范、合规，我想我们市场应该建立一种评级机制，给小额贷款公司进行评级。所以关键要建立比较权威的机制，让我们知道有哪些是好的小额贷款公司。好的小额贷款也可以转为商业银行。

常虹：我们一直琢磨，除了刚才说的向银行直接借款部分能否突破净资本50%这个限制以外，还有涉及到资金的来源方面。小额贷款公司经营上会面临一些困难，经济面临后续资金问题，如果只贷50%暂时不能突破的情况下，是否可以通过股东借款，因为江苏省银监局规定可以股东借，但是借款有一个比例，不能超过股东资本金的多少。这块能不能有一些进展？

王敏：我们的法规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界限，但是我觉得这点广东有优势。广州是金融改革的先行先试区，我们在这个框架下面进行探讨。但是有一个前提是政府必须支持，如果政府支持，愿意承担相应的风险，我想对监管部门，这不是原则性的障碍。本来小额贷款公司民间资本，从民间来，用于民间，只是通过法人的形式来做，股东通过监管形式来做。如果股东成本很高，你投放的也高。为什么非法集资不可以，因为非法集资有一定条件，不特定性公众来进行非法集资。我个人理解股东的借款应该不属于（非法集资），因为股东毕竟是私募性质的，个人的，小范围内的，应该不是那种（非法集资）性质。

我觉得只要有条件，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情况收集起来向银监会作反映，作一些咨询。在小额贷款公司营业范围之内有什么样的需求，我们可以在这方面作探讨。如果这方面可行，我们是否设定一定的比例让大家可以去尝试一下，未尝不可。因为小额贷款公司有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利率市场化，活力、创新力是最强的，希望不要抹煞这种创新力。小额贷款公司本来就是一种金融创新，需要一定的呵护和保护。但是我要提醒的是，不要个别的小额贷款公司把行业做坏了，这样使监管部门和地方政府更加谨慎一点，我们有很多的创新就不会受到支持。

时代周报：今年6月份有一篇媒体报道，《放贷人条例》制订和《贷款通则》修订有可能结合起来进行，以推出一项新的立法，对小额贷款公司放贷利率上限和后续资金比例在立法中得到规范。

王敏：《放贷人条例》一直在设计中，原来计划取代《贷款通则》的。如果《放贷人条例》对个人和企业都客观进行监管，这样非法金融和非法集资会有一个界限区分。我不太了解怎么界定？所有民间的借贷全部合法化、阳光化，这个是否合适？怎么去控制？我想各个部门、个人的理解有不统一的地方。《放贷人条例》已经酝酿很多年了，但是最后没有出台。

不愿转为商业银行

时代周报：中国现在有3700多家小额贷款公司，按照预期，小额贷款公司正常运作3年之后可以顺利转为商业银行，只要不出问题。是否两三年之后，中国会多出3700多家商业银行。如果不是的，势必存在选择的问题，由谁来作选择，从小额贷款公司，我说的是正常运作的小额贷款，转为商业银行的门槛是怎么样的，由谁来设？

王敏：可以毫无疑问地讲，金融准入权在银监会，你办不办银行的选择权在小额贷款公司。但是你要办银行，就要按办理银行的准入标准来做。按规定，小额贷款公司至少经营三年、连续两年的盈利，有一家商业银行作为主发起人，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但是这些最基本的条件是否所有的（小贷）公司能做到？

所以三年之后，3700家小贷公司不可能全部转为商业银行，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就不错了。但是要有这样的政策激励机制出来，也不是说所有的小额贷款公司愿意转成商业银行，因为要有一个商业银行作为主发起人，这样的要求也是因为商业银行有一系列的控制手段，可以控制指导这领域。小额贷款公司转为商业银行，会有很多的监管要求和监管成本的。比如说中小企业，要完全按照纳税的规则去纳税，要交很多的税。

转成商业银行约束力很大，你的活动空间很大，但是你受到的制约越来越大。也许现在做小额贷款公司做成领袖了，也是广阔的天地。转成商业银行，吸收公众存款，但问题是谁到你那存钱。老百姓是选择工商银行还是你的小银行？出现风险怎么去救急？所以不要盲目地说没有给小额贷款有升级、后退的路子，我也希望给小额贷款公司进入的许可证，但是要考虑到所有的东西，即使给许可证，你是否能生存？还有你的监管成本是怎么样的？现在有人讲为什么设置主发起人是一家商业银行？就是风险问题，你把股东的风险、个人风险、私募的风险向社会分散，造成的风险一旦形成之后，大面积地铺开，就会出现系统风险，需要国家买单、纳税人买单。这是很重要的问题。

常虹：根据我的了解，深圳34家小贷公司想转成商业银行的意愿很少。因为主发起人是商业银行，意味着机制改变不了。所以原来小额贷款公司基本是民营的，主发起人是商业银行后，就是国有占控制地位，这是小额贷款公司不愿意的最主要的原因。这是我对深圳小额贷款公司周围一帮同仁们的了解，他们现在重心不放在那里。我们中科创小贷公司就不愿意转为商业银行！

现场互动

机构放贷必须监管

董大卫（中国企业上市融资促进会理事）：小额贷款公司难把业务做大，是因为贷款受限制，股东贷款受限制。市场上有一个做法，个人、公司借出去多少钱，通过所谓的债权转让，公开对社会上比如说你有多少钱，放到这里，把资产转给你，给你的收益是13%左右。这种模式已经做得很大了，影响也比较大。所以我想问问对于这种模式合法性到底怎么样？如果合法，小额贷款公司完全可以做啊。2亿资本金贷完2亿，马上转让出去，我同时又可以贷2个亿。

常虹：这是我讲过的资产打包转让的模式。但是对方控制风险，要求第一你必须追加保障金，第二你必须追加回购条款，不能扔到这里不管了，万一信贷出现恶化怎么样？只要预期超过5%，你必须全额回购。

董大卫：为什么一定要转让给银行，也可以转给社会其他人。

常虹：当然可以转给社会其他人。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如果转让给非金融机构，持有信贷资产恐怕是违法的。因为有规定个人可以直接放款，企业不能直接放贷款，所以所有企业都是委托，为什么委托银行放款，因为通过银行放贷是合法合规的。基金直接放款也是违法的，如果收购信贷资产就意味着直接放款。

个人放款受法律保护，如果几百万、几千万元没有问题，放一个亿好像也可以，如果一个人放了几十个亿，我怀疑监管单位一定会干预的。如果一个人放贷几十个亿。银监会不会等闲视之。

就像基金，搞伞形基金，规避一个基金不能超过50个人，银监会有规定，不能追及到终极人，一算300人肯定是违规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个人自有资金放款没有问题，假如他的资金不是他个人的资金，一定有问题的。

董大卫：小额贷款公司发放牌照，法理到底在哪里？其实任何人用自有资金对外出借，可以做，为什么要搞一个审批、报材料？到底给他什么地位、待遇？但是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是，跟其他的投资管理公司、民间借贷没有区别，我不明白小额贷款公司的牌照，额外有什么好处？

常虹：这个问题非常好，小额贷款公司为什么不能是金融机构，搞得不伦不类。小额贷款公司跟一般的机构放贷有什么不同？首先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媒体上宣传、打广告。我现在合规合法的，三家监管机构认可的，这是有好处的。为什么一个个人可以放贷，一个机构放贷要这么麻烦？因为银监会有一个考虑，机构资金量比较大，容易引起社会问题，所以要监管它。

王敏：为什么小额贷款公司可以放款，最重要的是小额贷款公司的牌照，民间化、合法化是最重要的。但是不能保证你一定盈利、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