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之后再破冰的顺德人

2011-11-03 06:29:57
来源: 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 王丽榕 发自广东顺德

10月31日早上6点半,陈嘉颖在闹钟声响中醒来,梳洗后匆匆出门,在路上面包店买了个早餐,便挤上前往华口社区的公交车。

华口社区在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容桂街道东南部,广珠城轨容桂站就在其附近。今年刚大学毕业的陈嘉颖,就在该社区居委会办公。

但她不是居委会工作人员,而是容桂街道鹏星社会工作服务社(下称“容桂鹏星”)的社工,被派到华口社区服务。容桂鹏星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民间机构,华口福利会以一年为单位向其购买社工服务,以帮助社区内的弱势群体。

在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的督战下,近日顺德发布了《关于推进社会体制综合改革加强社会建设的意见(征求意见稿)》,提出在2014年建立“小政府,大社会”的治理模式雏形,将借鉴香港、新加坡等地经验,把政府具体的管理和服务职能转给市场和社会组织,承担起探索广东省社会管理创新的重任,为广东加强社会建设提供更多新鲜经验。

助人自助

在公交车上颠簸了45分钟,陈嘉颖在7:50到了华口社区居委会办公楼。

华口是一个很大的社区,本地人口有5300多人,外来人口超过6万人。它原先是离容桂城区较远的一个村落,上世纪90年代被划为工业园区后,人口急剧增长。

吃早餐后,陈嘉颖开始工作。周一上午例行写文书,主要是一周工作报表和督导记录。

今年3月,陈嘉颖来到华口见习,当时她还是华南农业大学的学生。一个月后,便有一位忧心忡忡的家长向她求助。这是她自己做的第一个个案。

这位家长叫彭娟(化名),儿子张星(化名)14岁,辍学半年后又想上学。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找到居委会。居委会把她转介给陈嘉颖。

在与彭娟交谈后,陈嘉颖了解到张星辍学的原因。“这小孩网瘾很重,觉得上学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上网玩,加之早上起床很痛苦,于是不肯上学。”

后来班主任家访,告诉彭娟如果张星坚持不上学,那只能申请退学,如果以后想复学,可以找居委会。

张星辍学后,由于年纪小找不到工作,便在市场帮亲戚卖鱼。“他又觉得很辛苦,不想干。玩了段时间,他又想上学了。”陈嘉颖告诉记者。

于是,陈嘉颖联系张星原来所在的中学,帮他复学。“不过他现在不稳定,会突然又不想上学,因为跟他一起玩的朋友都辍学了,对他影响很大。”

每个月,陈嘉颖固定家访两次,与张星谈心,帮助他改变。“我告诉他生活中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事,不仅仅是网络。但是,他已经是一个边缘少年,变化不会立竿见影。香港资深的社工给我们督导时说,一个成功的个案,要跟踪十几年。”

在陈嘉颖看来,张星有问题,母亲的责任很大。“我觉得根源在于,彭娟与儿子没沟通好。平时我会告诉她一些沟通技巧,比如不要经常责备儿子,要多鼓励他。不过要母亲改变也不容易,毕竟十几年都是这么教育儿子的。”

陈嘉颖的同门师姐何旖妮现任容桂鹏星服务部主任,去年在容桂城区的朝阳社区工作,也遇到辍学少年。“这是个15岁的女孩,她母亲离异,由于对女儿愧疚,对女儿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所以,要帮父母正确教育儿女,而不是社工代父母去教育孩子。”

“社工不是无限地给帮扶对象提供帮助,而是要帮他们形成解决问题的能力,所谓助人自助。”何旖妮笑着强调。

缺少资源支持

下午,陈嘉颖到华口小学去。“近期要搞亲子活动,跟学校借场地要沟通一下,而且我还要请老师帮我派发海报给学生,让家长一起来参加活动。”

“除了做个案,做活动也很重要,能够向居民宣传一些理念,普及一些知识。”陈嘉颖说,“我们制定年度工作计划时,每月做多少活动都有规划。”

而活动的经费,是由社工向其所在的服务社申请,而不是居委会提供。

陈嘉颖曾搞过一个“残疾人照顾者如何舒缓压力”讲座,去听讲座的有20多人。“华口社区登记在册的残疾人有50个,包括智障、聋哑、手脚残疾等等。照顾他们的亲人压力都很大,教他们舒缓压力很必要。”

今年,东莞母亲韩群凤溺死智障儿子后自杀,这个悲剧令人唏嘘。而根本原因,是韩群凤多年照顾智障儿,压力日增,无法纾解,以致意志崩溃。

“这个讲座能够给参加者提供的帮助很有限,因为如果没有人替代他们照顾残疾亲人,那么压力没法从根本上得到舒缓。”陈嘉颖说道。

她认为,最关键的还在于缺乏资源支持。“比如,在香港,有残疾人日托所,周末可以把残疾人送去那里,那么照顾者就可以歇息,但是在国内,没有这样的机构。”

据了解,在国内,有全托所,但是收费较高。“比如,一个月要一两千元,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会觉得不值得,不如自己照顾。”陈嘉颖告诉记者。

“我们遇到一些家庭暴力的个案,首先要让他们远离暴力源,在香港会有中途宿舍可入住,但国内没有。”何旖妮说,“再如,社工这行,国内才刚开始,很多政府机构不了解我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也不太配合我们的工作。”

“其他社会资源要逐渐完善,社工才能够整合利用,达到更好的助人效果。”陈嘉颖表示。

下午5点半,陈嘉颖下班,坐公交车回到容桂城区的住所,那里离容桂鹏星的办公地点不远。

“我应聘到鹏星工作时,与另外两个家不在顺德的同学,就在那里租了房子,也不知道会分配到华口这么远的社区。”陈嘉颖说。

从政府到民间

容桂鹏星是一个很年轻的社工服务机构,去年8月才注册成立。创办人是深圳大学社会学系主任易国松教授。

易国松于2007年7月在深圳创立了深圳第一家社工机构—鹏星社会工作服务社(下称“深圳鹏星”),这是深圳市民政局培育扶持的、民间组织管理局批准成立的深圳市民办非企业单位。

其民间性表现在,机构完全由个人注册成立,机构的人、财、物与政府无关,机构完全自主运作管理,完全采取市场化的方式参与社会竞争。

容桂鹏星的性质与深圳鹏星一样。“不过我们是兄弟机构,没有隶属关系。”容桂鹏星副总干事兼行政部主任陈淑仪告诉记者。

“我们主要向社区残障、青少年和低保人士提供公益服务,由各社区的福利会向我们购买服务,我们再派社工到社区工作。每个社工的‘价格’大约10万元,包括社工的工资,管理、培训、督导费用,组织活动的费用以及上缴政府的税费。”陈淑仪介绍。

“当然,这个价格需要经过政府的评估,他们觉得合理才会接受。”陈淑仪强调。

“我们提供的服务,与家政公司提供家政服务差不多,不同的是专业性质以及我们不以营利为目的。”何旖妮笑着说。

不过,在2010年5月,何旖妮到容桂当社工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会与容桂鹏星如此“亲密接触”。

“我是容桂社工局第二批招聘的社工。”何旖妮告诉记者。

2010年1月,容桂在顺德率先引入社工,第一批招聘6人分配到海尾、马冈、华口三个社区工作。

“当时,我们算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由他们管理。以前要承担不少行政工作,比如为居民办证、计划生育等。”何旖妮比较道,“但现在就强调社工服务的专业性,社工局只负责推动和监督,社工服务的提供和管理就交给我们这些民间机构。”

今年7月,顺德参照广州,出台了《社会工作人才薪酬待遇方案》,对在岗社工薪酬实行分级制,分为助理、中级和高级社工师。其中,助理社工师起点薪酬为3500元/月,中级社工师从4000元/月~7000元/月不等,高级社工师的薪酬则视具体情况而定。

10月,容桂社工局请深圳的第三方评估机构对社工服务进行评估。“他们要访问我的帮助对象,跟我访谈,还要看我的工作记录。”刚刚接受评估的陈嘉颖说。

经过一年多发展,容桂鹏星有一线社工26名,社工助理6名,覆盖容桂26个村居中的17个;有4名管理人员,其中陈淑仪和何旖妮都是去年才大学毕业的新人,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为了培育民间社工机构,容桂政府采取了一定扶持政策。“比如,给我们提供了免费的办公场地,而购买我们服务的社区福利社,也会从政府那里获得资助。”何旖妮说。

现在,容桂已经有5家社工服务机构。“社工机构越多,就越能形成竞争局面,从而促使我们提高服务质量。”何旖妮笑道。

其实社工出现以前,民政部门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社工的职能。陈嘉颖认为:“民政部门是从群体出发制定政策,而我们是直接面对个体,它从物质上给予帮助,我们则从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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