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酒抵房款 暗助黄山头赴港IPO 武汉凯乐桂园违规认筹1.7亿
对凯乐科技旗下子公司借房产项目非法集资销售黄山头酒的运作，已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
本报记者 姚海鹰 肖素吟 发自武汉
“武汉凯乐桂园项目还刚启动，确实没预售许可证，这种营销集资方式可能有点违规。”
8月2日，凯乐科技（600260.SH）董秘陈杰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坦承。
自今年6月始，凯乐科技在武汉、长沙两地高调推出—庆祝上市11周年纪念的“营销奇招”，具体模式为：商业门面类10万元购黄山头周恒刚1988纪念酒赠上市纪念卡抵房款；住宅类购5.1万元酒赠上市纪念卡抵房款。
但这种巧立名目打着凯乐科技上市11周年纪念旗号、隐匿销售白酒的营销方式，却因非法集资、偷逃税款而饱受各界质疑。
经时代周报记者查证，由凯乐科技投资开发地处武汉华中师大东门附近的“凯乐桂园”楼盘，当前还仅在打桩期间，但却以排号认筹方式将可筹得1.1亿元，与此同时，长沙凯乐国际城二期如法炮制，两地总共预期可筹得约1.7亿元。实际上，当前营销模式已为凯乐方面获得5000多万元资金。
知情人士透露，凯乐科技此举可谓一箭双雕，一方面弥补旗下武汉凯乐宏图房地产公司等三个公司的资金不足，另一方面为旗下湖北黄山头酒业公司赴香港IPO做准备。
不仅如此，此举还涉嫌偷逃国家税款，武汉市洪山国税局郭杰强指出：“这种不在流通渠道卖酒、还不开票的方式，肯定是违规逃税行为。”
然而，陈杰称，黄山头酒的营销与香港IPO无关，并认为该项营销方案属下属子公司的正常商业运作，“上市公司一般不干预子公司的商业运作，如果市场运作了肯定有合理性”。
时代周报记者获悉，对凯乐科技旗下子公司借房产项目非法集资销售黄山头酒的运作，已引起武汉房地产管理部门和税务部门的关注。
营销虚招违规认筹
8月1日，记者来到距华师东门不远处武汉洪山区地铁二号线的虎泉站旁，“凯乐桂园营销中心”突兀地挺立路边，其身后围墙所圈的工地就是该项目所在地。
在褐色工地围墙上，“喝酒喝出房子来”的标语颇为抢眼，其广告牌上，除投资商凯乐科技和开发商武汉凯乐宏图房地产有限公司（凯乐宏图）之外，酒供应商“湖北黄山头酒业有限公司”（黄山头酒）也赫然在列。
记者现场看到，当前该项目还处在桩基阶段，工地上满是巨大的土堆和土坑。凯乐桂园售楼中心策划部李华（化名）也向记者承认：“项目刚开始，规划图还在修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雏形都没出来的楼盘，却已经开始了实质上的预售认筹。
从今年6月份开始，凯乐方面就在武汉《武汉晨报》等各大媒体上公开推出“纪念凯乐科技上市11周年”的营销奇招—买房人只要买黄山头的酒就能获得排队认筹资格，具体为：商业门面类不论面积大小，10万元购酒获赠上市纪念卡，酒款抵房款；住宅类5.1万元购酒，获赠上市纪念卡酒款抵房款，还分为买一房购酒5.1万元抵7.1万元，买二房三房抵8.1万元，买四房抵9. 1万元。
据售楼中心负责人介绍，凯乐桂园的纯住宅700多套，公寓式400多套，住宅共1100多套，而商铺门面是500多套。
他向记者强调：“目前，商铺门面已被认筹180多套，住宅认筹480多套。”
记者粗略估算，如其所述，商业门面一块截至记者采访时，每个门面认筹10万元的就应已获得1800万元，住宅类以每户5.1万元计算，应已获得2448万元，筹资总数为4248万元。
对此营销手法，凯乐桂园人员的说法是，“因为还没开盘，只是排号购酒认筹，到今年10月份真正签合同点房时再以面积为准补缴，正式交房要到明年年底。”
而事实上，早在2010年住建部就明确规定：未取得预售许可证的商品住房项目，不得以排号、发放VIP卡等方式向买受人收取或变相收取定金、预定款等性质的费用。
显而易见，凯乐桂园是巧立名目，顶风违规。
知情者分析，表面看购房户获得酒得到了实惠，实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记者获得的一份《商铺购酒协议书》显示，“乙方（购房户）在购买凯乐桂园一期商铺时，此款（10万元）可全额冲抵房款，但不能作为首付或定金，认购当天另需交定金1万元。”这表明，10万元购酒款实际上就是排号认筹金，而之后真正开盘前所要交的1万定金却是另算。
另一人士分析，因目前房价未最终定下来，主动权都在凯乐手里，到时不排除凯乐会提高房价销售，“到那时，这些排号者就不是白喝黄山头的酒了”。
对未取得“预售许可证”就打着上市11周年纪念旗号隐匿销售白酒的非法集资行为，福星惠誉一位项目经理指出：“这种营销模式不仅离谱，而且明显违规。”
对此，武汉市房地局相关人士表示，凯乐科技旗下凯乐宏图的做法是站不住脚的：“很简单，这是变相集资，在没有取得预售许可证的情况下，就是非法融资。”
无独有偶，记者调查发现，凯乐科技在长沙的“凯乐国际城二期”的营销手法也如出一辙。
该项目人士向记者坦承，二期住宅共1200套，住宅认筹已有150套，也是每套5.1万元购黄山头酒排号方式，日前已融资765万元。其商铺还没规划，“到十月份开盘就可以排号了”。
如按已经确认的武汉凯乐桂园商业500套、住宅1100套和长沙凯乐国际城住宅1200套，以及商业10万元认筹和住宅5.1万元认筹来计算，凯乐科技此项营销奇招最终可非法融资约1.67亿元，而当前武汉、长沙两地已实际融资5000万元。
那么，对此非法集资行为，上市公司凯乐科技如何看待呢？
孰料，凯乐科技董秘陈杰表示：“上市公司对子公司采取的营销模式和方法一般不过问，不管你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去弄，这是子公司的权限，只要有好的销售业绩就可以。” 不过，他亦表示：“这个营销模式也许有问题，但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但是，凯乐科技醉翁之意远不如此。
铺路黄山头酒赴港上市
捆绑销售的黄山头周恒刚1988纪念酒，实际上是凯乐科技控股子公司黄山头酒刚刚研制的一款新品。
其实，凯乐科技早有预谋。时代周报记者查阅2010年度股东大会会议资料时看到：“务必确保长沙凯乐国际城二期和武汉凯乐桂园分别于今年10 月和11月在长沙和武汉两地顺利开盘。并在开盘前通过贵宾卡带动酒的销售。”
如此大费周折，实则是凯乐科技暗度陈仓，铺路黄山头酒赴港IPO。
陈杰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否认了黄山头酒在香港上市。即便如此，此说却与凯乐科技相关人士说法相悖。
该名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原来黄山头酒由于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由我们重新收购，重新做大做强，这两年也在筹划香港上市。我们也是刚刚接手黄山头酒没有多长时间，（认筹购酒）是为了尽快打入酒类市场，也是为了加快我们上市的速度。”
实际上，自2008年凯乐科技收购黄山头酒起，IPO传闻未曾间断。
“我这后半辈子就做一件事，把黄山头酒做好、做成上市公司。所以，我们的口号是3年内在湖北市场力压群雄，6年内跨入行业第一军团，年销售目标达到35亿元以上。”全国人大代表、凯乐科技和黄山头酒董事长朱弟雄此番豪言壮语更是为此注脚。
2010年4月2日，湖北荆州市人民政府曾刊登一篇标题为《2009年黄山头酒销售收入突破1亿元》的文章，其中提出“2010年公司将全力推进黄山头酒在中国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步伐，争取在年内上市。据黄山头酒预计，2010年公司将实现销售收入1.7亿元，预计同比增长345%，实现净利润2300万元”。
但是，时代周报记者查阅年报时却发现，2009年其白酒营业收入3820万元，2010年为9948万元。两组数据对比，相去甚远。
那么，名不见经传的黄山头周恒刚1988纪念酒是否物有所值呢？
目前，该酒尚未推出市场。“我们的价格是500元/瓶，市场价格为688元/瓶。”李华表示道。
不过，此价格已经远远高于黄山头酒主打产品黄山头楚藏20年，该酒占比50%以上，出厂价200多元，终端价498元。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李华对时代周报记者解释，“它是一个纪念酒。周恒刚是酒业泰斗，是为了纪念他而做的酒。现在市面上暂时没有正式对外销售，如果市场这边卖、那边卖，可能就会把市场价格打乱了。”
武汉黄山头酒经销商湖北圣嘉营销贸易有限公司一名主管刘明（化名）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则表示：“黄山头酒打入市场没有多长时间，投入主要在广告，目前来说流动市场操作的话，100元/瓶以下的白酒销售比较好，包括特贡老窖王和特酿老窖王。”
时代周报记者查询得知，两者的终端统一价分别为68元/瓶和38元/瓶。
“黄山头酒现在主要做的是团购，这个跟策略有关，如果一下子全部做流通，没有销量支撑的话，投入费用非常大，做不了。”刘明如是说。
黄山头酒，早已不安于此。根据购酒协议，捆绑销售的购酒款，直接入账黄山头酒营业收入，如果全部认筹预期达到1.67亿元，利润更是可观。
根据香港上市资格的盈利要求，最近年度须超过2000万港元，经审计的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的净利润至少为5亿港元。深谙香港IPO盈利能力至上原则，黄山头酒此举恐怕是有的放矢。
不过，黄山头酒做厚利润的高超之处，还在于出厂价和终端价的差价和税收。
正如凯乐科技在年报中坦言，“国家对酒业公司的消费税政策，使白酒营业利润越来越少。”
国税局：“这是偷逃国家税款”
“这是典型偷逃国家税款”，武汉市洪山区一位税务局官员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如经查属实，凯乐科技旗下这两家公司必须补税。”
该名人士介绍，自1994年开始，国家就开始对粮食白酒按照销售收入25%计征消费税(从价计征)；2001年，国家开始按照每500克售出白酒计征0.5元的消费税。根据现行税负政策，白酒生产企业仅增值税、消费税和相关附加税费的税负总和已达40%以上。由此，不排除黄山头周恒刚1988在销售过程中会通过销售奇招偷逃千万元税款的可能性。
事实上，据凯乐宏图销售人员多次向时代周报记者言之凿凿证实，截至记者暗访时止，凯乐桂园以这种营销奇招已销售黄山头周恒刚1988白酒近5000万元，约10万瓶，但该公司至今未到当地税务机关武汉市洪山区国税和地税部门报税备案。
“直到目前为止，凯乐公司没向我们报税，这个情况肯定违规，我们会查的。”
8月1日，郭杰强向时代周报记者证实，他在过问时，当前凯乐科技旗下武汉宏图相关负责人给予其的解释是，当前黄山头酒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销售收入，因此没有报税。
而事实上，粗略估算的卖酒总金额至少在4300万元以上，由此可见，凯乐旗下两家公司是蓄意隐瞒了黄山头酒的4300万元的销售情况，以此达到偷税目的。
据郭杰强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作为一般纳税人，即使不算黄山头周恒刚1988出厂时应缴的税款，仅在流通环节，涉及国税、地税两块上述公司就该补缴增值部分的20%以上的税款。
“如果销售了4300多万元、86000瓶酒，就该补缴500多万的税款。”
如果按照凯乐桂园上述认筹销售计划，将500多套商业门面和1000多套住宅全部销售完，凯乐科技将以此筹集1亿多元，仅粗略估算至少偷税1000多万元。
而另一位武汉市国税局人士则分析认为，因为当前在实际“买酒”过程中，凯乐宏图没有向认筹者提供正式发票，只是一般收据。
“我们到时候可以开具发票。如果后期你把商铺定下来了，酒也领完了，到时候商铺也买了，还想开发票，我们就可以开发票。”凯乐桂园销售人员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道。
国税局该名人士评价，“这种营销方式实质是卖酒，但又不给正式票据，本质上是蓄意偷逃国家税款。”
另有业内人士一针见血指出，凯乐科技的这项营销奇招的玄机更在于：“巧妙规避了国家对白酒的征收政策。”
国家税务总局制定从2009年8月开始实施的《白酒消费税最低计税价格核定管理办法（试行）》，对白酒消费税最低计税价格有了新的标准核定，对白酒生产企业销售给销售单位的白酒，生产企业消费税计税价格高于销售单位对外销售价格70%(含70%)以上的，税务机关暂不核定消费税最低计税价格。而低于对外销售价格70%的，税务机关核价幅度原则上应选择在销售单位对外销售价格50%-70%范围内。
“但在这个案例中，凯乐公司的这个销售方式实质上是前店后场模式，就是说回避了流通环节，相当于自产自销了。”该人士指出，根据《消费税暂行条例》第四条以及实施细则第五条的规定，白酒应在销售环节纳税。
他进而解释，黄山头周恒刚1988属于凯乐科技旗下的酒业公司生产，武汉凯乐宏图房地产公司也是其子公司，这种营销模式的实质是，直接从公安县酒厂把酒拖到凯乐桂园的营销中心来，再通过认筹方式卖给客户，完全回避了市场流通环节，也就回避了纳税环节。
地产突围并不容易
认筹销酒，乍看之下是营销奇招，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周密的非法融资圈套。凯乐科技缘何如此冒险？究竟面临怎样的资金链临界点？
调控正当时，“限购令”、“限贷令”等急律令频繁出台，令开发商捉襟见肘。来自上海易居房地产研究院最新报告称，截至6月底，北上广深新建商品住宅库存总量高达2331万平方米，比去年同期增长约18%。
库存量大幅攀升意味着资金回笼减缓，更甚的是银行信贷政策收紧，开发商资金链趋于紧绷。对于凯乐科技旗下地产项目更是如此。
时代周报记者调查得知，凯乐科技旗下多个项目亦存在着高库存的问题。其中，长沙凯乐国际城一期，1148套期房中尚有354套未售出，几近1/3。
雪上加霜的是，武汉桂园项目及长沙国际城二期项目以及长沙水岸国际城项目开发资金，资金缺口高达16亿元。
如此窘境，或许是凯乐科技希翼地产突围之际，未曾预料过的。
就在2004年的1月，凯乐科技召开董事会，董事长朱弟雄提出了自己考虑已久的一个新想法：光靠制造业一条腿走路不行。为此，凯乐科技瞄准地产。
时代周报记者查阅年报发现，主营业务塑料管材的营业收入从2008年约8.44亿元降至2010年6.64亿元，而房地产业务收入从2008年2.67亿元，增长到2010年的7.80亿元，占主营收入比例则达55.44%。此消彼长之势，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凯乐科技翘首以望的地产突围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宏观调控之下，举步维艰。
至2008年2月，凯乐科技成功收购黄山头酒。不过，在高端白酒激烈竞争之下，黄山头酒反而倍显势单力薄。
其中，2009年白酒营业收入3820.90万元，至2010年白酒营业收入9948.02万元，与年销售目标35亿元相去甚远。
为此，赴港上市，显然是其突围之道。
按照黄山头酒2010年销售额为1亿元，贵州茅台2010年销售额96亿元，以茅台2066.91亿元市值计算，黄山头酒上市后市值近21亿元，这意味着其上市后将为凯乐科技带来21亿元的投资收入，但是现实是，凯乐科技2010年的主营收入还仅仅是16亿元。由此不难想象，凯乐科技助推黄山头酒上市的迫切和无奈。
如今的凯乐科技，上市11年，即使已形成光电缆制造业、房地产业、白酒业和教育产业，但却被业内人士调侃为“四不像”，为此不得不靠地产板块和白酒板块救急，甚至非法融资。其中，6月30日和23日，凯乐科技已分别为凯尔宏图和黄山头酒分别担保贷款达3亿元和500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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